钓之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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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1 19: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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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乐不思蜀
(八)乐不思蜀 文 / 小北华 (粉丝群)
(八)乐不思蜀
因为工作需要,我从机修组调到了模具组,从此我和金栋儿就不在一个部门上班了。几年的交情,虽有师徒名分,却一直以朋友相待,尤其钓鱼的时候更少不了搭伴同行。
八十年代初国内的塑胶花行业突飞猛进,厂里一千多人远不够用的,那些低端工序都发到农村的加工点去干。有的品种把原副、料机器设备都发出去,一直到成品包装才收回来,郊区外县的加工点发展了好几十家,厂子里简直就是个专门收发的大库。
金栋儿好玩,他跟车间主任说:“让我到加工点去蹲点吧,有什么事我就不用来回跑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他哪里是蹲点?他尽墩黑鱼了。但车间里确实缺这么一个人,别人都顾家,不愿意长期在外县呆着。就他不在乎,把老婆孩子扔家里,他一个人在外面乐得逍遥自在。
主任说:“金栋儿,派你小子个甜活儿,你不是爱钓鱼吗?去桃峪口吧。”
桃峪口水库在京北昌平县燕山脚下,山清水秀,又有鱼钓,金栋儿美了。
常在水边上呆的人都聪明,金栋儿跟我学了那么多日子手艺,早把注塑机上的那点活吃透了。干这行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规律:机械传动的设备故障好判断不好排除,液压传动的设备故障好排除不好判断。比如油封破损,比如阀门堵塞,这样的毛病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有经验的人听声音就能听出毛病来,就像大夫把脉,望闻问切,只要分析到位,三两分钟就可以手到病除。这就叫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每天早晨或者晚上金栋儿到机器旁看上两眼,有了故障的排除,坏了零件的更新。换下来的零件也不用修,等拉活的车来了一块拉回到厂里由机修车间处理,剩下的时间就是钓鱼、粘鸟,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我到桃峪口那个点上去修模具的时候,见识了金栋儿的小窝,到处都是渔具、鱼食、粘网、鸟笼子,像个猎人小屋。
都知道刘禅乐不思蜀,金栋儿也乐不思蜀了。他现在是常驻兴寿加工点的技术总监,整天撇着大嘴,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好。就这差事,给县长都不换。
金栋儿说:“师傅,今天别走了,中午吃完饭以后我们到坡上去粘鸟,明天去桃峪口水库钓鱼。”
该我修的模具我很快就修完了,和我同来的车间主任自摸一条龙,正在兴头上,回过头来跟我说:“徐师傅别走了,明天玩一天,后天车间拉活您再跟着车回去。”
加工点的二位厂长书记也忙着献殷勤:“明天我们陪徐师傅去桃峪口,这儿鱼竿鱼食都现成。那大鲫鱼,一巴掌往上,白亮白亮的,是不是啊金栋儿?!”
下午,车间头儿吃饱喝足揣着赢的钱回去了,我给厂里要了电话,那边俺媳妇发话了:玩一天吧!
金栋儿粘鸟我没有去。小的时候就喜欢打鸟,我当兵回来以后第一个月的工资就买了一杆汽枪。后来结婚有了孩子就再也不打鸟了,我知道当我举起枪瞄准的时候,窝里的小鸟还在家张着嘴等着喂呢。
九月底,正是过候鸟的季节。有窜儿鸡、燕雀儿、蛇皮、黄胆、靛颏、朱点儿、麦吱儿、马链儿……满天飞,多得很。捕鸟人在山坡上下网,挂上“滚笼”,摆上“地倍儿”,专等着猎物自投罗网。吃晚饭的时候金栋儿提回来好几十只鸟,要给我炸鉄雀吃,我一摆手:“还是你自己享用吧。”金栋儿这才作罢,除了留下几只黄雀,剩下的都送给上夜班的工人了。
晚上,我与金栋儿同眠。一边收拾明天用的家什,一边闲聊。我问金栋儿:“你这样整天不务正业,点儿上不给你到厂里告状吗?”
“告个球啊?”金栋儿说,“我把机器修完了就没事了,难道还让我把好机器都拆了不成?您放心,厂里只要产品,剩下什么都不管。”
说起厂子对加工点的管理,金栋儿颇有微词:“师傅,咱钓几条鱼算什么呀?要是科长、厂长来了,加工点除了好吃好喝,还要陪着游山玩水,打牌输钱,临走还要捎带好多农副产品。每次都跟请神送神一样,那道道儿可就多了去了。”
如今每个县都有很多社队企业,基本都是做外加工,这年头农村人多地少,光靠土里刨食行吗?他们怕厂子把“甜活儿”分给别人,怕交活出质量问题,怕结账的时候扯不清楚。一般加工点上对厂里派的人总是哄着捧着,从没有为难的道理。再说队里花的招待费不是队长的钱,队干部们也乐得赔着吃喝玩乐。
“就说这钓鱼吧,”金栋儿话匣子开了,“咱厂子一千多人,好钓鱼的就有三四十个,这三四十人里有多少是自己花钱钓鱼的?一半都没有,剩下那些人还不都是靠了各种关系去“蹭鱼”吗?”
说起关系,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用金栋儿说也知道。比如生产科,要发展哪个加工点,先看有没有好鱼塘。现在讲究钓鱼外交,八个加工点就有八个鱼塘可去,每天去一个地方一个星期都转不过来!你钓你的(鱼),我钓我的(利益),各取所需,不亦乐乎。
再比如后勤科,盖房子用哪个队的民工,用哪个队的砖瓦,那学问大了。一个工程下来,一年的鱼都有了。就连盖完房子以后处理那些渣土都被他派上了用场,一百块钱一车谁都想拉,就那几堆土,老王头儿带着我们六七个人钓了三回鱼,都是拉土的那个社队请客。
后边还有质检科。看浮标的眼睛检查加工活的质量,那还不毒!
再往下就不用说了,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没职没权的有关系,比如人家老藤,一张冰箱票就能带着咱们钓几次鱼。要是连冰箱票、电视票都没有,那就靠蹭了,谁还没有仨亲俩厚?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人人都撒网,人人都是鱼。
看着金栋儿浑人一个,说出话来那是光腚坐板凳——板是板来眼是眼。这年头谁傻啊?我也跟着头儿钓过鱼,这里面当然也有我,我不说话了,我怕“外搭钩”刮着我。
第二天早晨,加工点厂长、书记、我,还有金栋儿,我们四个人四辆自行车,往北奔桃峪口水库钓鱼去也!
久居闹市,不是人声嘈杂就是机器轰鸣,早已疲惫不堪。突然有一天清晨,骑着自行车在山边小路上一阵狂奔,大喊一声:嘿!我来了!想想那是什么感觉?然后你在山清水秀的环境里摆开心爱的钓具,做你很久以来就一直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抛开所有杂念,一心与鱼交流,哈哈!看,它上钩了!
桃峪口水库的鱼就是好钓,撒把沙土就招鱼。这里的鱼与村民一样民风淳朴,不像城里郊区鱼塘里的鱼那样狡诈多变。五月里水库的水还比较凉,出了太阳以后,就都到浅滩钓大鲫,两把手竿足够了,多了也忙不过来。水深处偶然也能钓到几斤的大鲤,还是以鲫鱼为主。鱼饵就用网箱撒喂的颗粒饲料,顶多加一点红糖,效果就相当不错。
桃峪口水库的水质好,出的鱼也漂亮,该红的地方红,该白的地方白,色彩鲜明,钓这样的鱼真是一种享受。陪我同来的厂长书记都是年轻人,水库边长大的,当然也爱钓鱼。他们俩把钓的鱼都放到我的鱼护里,为的是让我高兴。金栋儿天天钓鱼天天吃鱼,当然也就不在乎鱼了。到了下午收竿的时候,我的鱼护里满满的,有二十多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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