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钓 鱼 (连载四）

老猫钓鱼

作者：老猫钓鱼





    自从认识了高行长，他们三个人又去百丈崖钓了几次。

    后来水库被拖网打了一遍，听说打了好几万斤，这鱼就不好钓了。
    王矛虽然不坐班，但他还是利用周末的两天去钓鱼。因为别人上班，凑到一起才好去。

    从周一就开始盼，盼到钓鱼那一天。平日里闲得难受，看着什么都不顺眼，在家里动不动就发脾气，写东西也静不下心来。他常常坐在桌前望着电脑荧屏发呆。
    妻子戏谑道：你这还不到更年期呀？气得他瞪着两个眼珠子说不出话来。有时他就翻腾渔具，把东西拿出来，弄得像个马路摆地摊的。
    过一会儿，一样一样地又都收起来。其实他什么也没干。

    写作和钓鱼这两件事，确实让王矛感到头疼。
    他记得以前好像还不是这样。那时，写东西写累了，或当他写完了一篇小说，就出去钓钓鱼，放松放松，回到桌前，照样能静下心来写他的东西。可现在怎么啦？王矛想来思去，原因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钱在作祟。

    的确，王矛自从有了那笔巨款以后，他就突然变得不想写东西了。

    他曾经这样算过一笔细帐：以前没钱时，只抽三四元一盒的烟，现在可以抽一支笔、红塔山，外烟也是三五或七星。高兴了还可随时弄两条大中华甚至近千元一条的大熊猫换换口味。
    尽管抽他得很凶，就按一天三包算，一个月一千冒点头，一年下来不到一万五，就算长寿，活到八十岁，还有三十五六年，抽烟这一项满打满算，顶破天也就是五十万。这还不算哪天抽成个肺癌什么的，突然玩完。
    除此之外，他确实想不起还有什么更大的花销。加上吃穿，余生有八十万足矣。更何况他对吃穿从来不讲究。余下的还有几百万，算是给妻儿的，随她们怎么去花。这不关他的事。

    想当初，在部队开始文学创作时，其初衷完全是出于对作家的一种崇拜，而这种崇拜又是来自于他们的作品。

    当时，王矛是个新兵，但他向班长保证，他会像其他战士一样，按时起床出操、训练和积极参加连队的集体活动，用业余时间来创作。班长是四川人，用半信半疑的眼神把他打量一番，你会写小说？
    王矛说，我想我能。班长眼珠子转得飞快，一把抓住王矛的肩膀，乖乖，看不出，你还是个人才，要得！

    就这样，每当深夜，当战友们都在熟睡时，走廊的一角便坐着王矛，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

    其实，王矛一开始并不懂得怎样写小说，他只知道看别人的小说时，常常被感动得掉泪。书中人物的命运和遭遇让他牵肠挂肚。看到那些人物的不幸遭遇，就让他想起了自己。

    王矛的父母都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干部，文革期间遭到残酷迫害。

    有一件事，他记得特别清楚，那是一个礼拜天的早上，在乌烟瘴气的批斗现场，造反派硬逼着他揭发爸爸的所谓反革命罪行，他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他看着双手倒剪、脖子上吊着砖头的父母时，只把那些人恨得牙根紧咬。
    周围那么多造反派，男女都有，嗷嗷叫着要打王矛。他只听见爸爸在喊：“你们对着我来，千万不能打孩子！”
    话音未落，一只脚早已飞到王矛的胸口。

    王矛至死不忘，那是一只穿着解放鞋的大脚。在他当时的眼里，那是一只硕大无朋的脚！
    王矛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可怜的王矛和父母在一起只呆了一个多小时，父母就被造反派押走了。
    王矛哪里知道，爸妈为了孩子的安全，主动要求交代所谓的罪行，结果被关进了牛棚。王矛自此和父母断了联系，姐姐领着他远走他乡，投奔亲戚去了。
    这一年，王矛才九岁，刚上三年级。

    此后的七年间，他去过北京、吉林、湖北和福建，受尽了别人的欺凌和侮辱，在流浪中完成了高中学业。
    直到爸妈第一次解放，结合到领导班子里，他和姐姐才回到父母身边。他又下了一年乡，由姐姐去顶替，王矛才得以参军。

    王矛的小说就是写的这段难忘的经历。当然，他那时还不懂得这就叫生活。

    深夜里，写到伤心处，便禁不住潸然泪落。

    没几天，班长就把王矛写小说的事向连里汇报了。指导员就来找王矛，要看王矛写的东西。
    王矛说，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看。等发表了，我一定送一本给你。
    指导员笑着说，口气不小，发表？你有这个把握？
    王矛认真地点点头，反正感人的东西就是好东西。是好东西就能发表。
    指导员问，你怎么知道就是好东西？
    王矛答，我从好多小说里知道的。
    指导员好像听明白了一点什么，点点头。他看着王矛说，听说你白天坚持参加连队的正常活动，用晚上的时间来写？
    王矛说，是的，就连站岗也没耽误过。
    指导员说，你这种做法虽然值得表扬，可身体能受得了吗？我看这样吧，早操你就不用出了，帮厨的事你也可以不去。再说，天已经冷了，光在走廊里坐着可不行。炊事班有间放猪饲料的小屋，虽然小点儿，但坐一个人没问题。那里还暖和一些。你看你的脸色，土黄土黄的，眼圈四周都黑了，像个熊猫的眼。别熬得太晚。等会儿我给你们班长说说，晚上站岗的事也可以免了。

    王矛听得鼻酸眼热，心里着实感动，指导员，我听你的，我就到炊事班的那间小屋里去写。可其他的事我不能服从。
    指导员一愣，为什么？
    王矛回答，因为我毕竟是个新兵，这样不好。
    指导员听罢，半天没说话。那你根据身体情况自己定吧。说完，又抓过王矛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说明一点，经历过十年动乱的钓友都知道，“文革”后期进行了所谓的学制改革，小学5年，初中高中各2年。有的地方还将中学的这四年称为六年级、七年级、八年级、九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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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

zai ding

闻铃

“王矛至死不忘，那是一只穿着解放鞋的大脚。在他当时的眼里，那是一只硕大无朋的脚！
    王矛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酸我鼻！湿我眼！

水平面

入木三分。

龙猫-Bigmao

顶

小敬

好文！质朴！简练！

老井

看了，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