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漂

水无鳞 · 发表于 2007-3-28 10:08:00

一 想起昨天，黑子心里就不痛快，眼见到手条十几斤的家伙，还是线断鱼跑，如仅是这样，黑子也不会再想，断线跑鱼对钓鱼人来讲常有的事。非让黑子记住的是，那家伙用尾把线切了不说，连同那支跟随黑子征南走北，笑钓江湖的漂也一起带走了，这就有点割黑子的肉。黑子也损过许多漂，都没这次令黑子心痛，在黑子所用的漂中，唯独这漂已从物件上升到伙伴，每遇水中鱼讯难题，最后解决问题的总得请它出山，骗别的漂可以，想逃过它，好难，不管是一口抢下钩上的饵，还是一点点乔装蚕食，它都在最准确的时间告诉黑子，提，便看着黑子如何的痛快。黑子沿湖边找了好远，直到没有任何希望，心里却始终有个幻想。找到后来，黑子已经不是在找它，而是把一种情感，一点点送出去，希望它能收到。一起来钓鱼的何老板安慰：最近我进了几支好漂。再好也赶不上那支漂！赶是赶不上，先用着再说。那漂跟了黑子多年，黑子想，可能是承载的东西太多，也可能是太累，更有可能是它看到的钓事多了，想退出江湖，黑子总觉有某种预示。原是不想再请它出山，这么多年了，该功成身退，黑子已经请人专门订做了个很工艺的底衬，上刻有一组数字，是它曾经的历史，只等做好，就把它放里面，挂在墙上。出钓前，黑子见平日很安静的它，这时有些微异，似乎感应到今天要到那想了几年的地方去，每年冬季捕鱼期时，从里面运出来的鱼令黑子有些神醉，努了很多力，却怎么也没办法，何老板说：黑子，你呀，我五体服你懂鱼，知钓道，但研究人不如我。黑子不作声，他知道何老板与人打交道的本事。过了很久，有天何老板一得意，把他打通的手段抖了出来，原来是通过茶楼把那鱼场的几个老总泡软了。到了湖边，一上午零星有些鱼入护，直到换上那漂后，才渐渐开始进入爽快时光，竟钓了三十多斤。有那么一刻，它告诉黑子，有大家伙在钩周围，黑子赶紧换上新线组，搓饵入水，它就轻轻伏在水面盯着，水中家伙全然不知，游过来，漫不经心的尝了尝，等那家伙一口咽进，漂入水如同叫了声“提”，黑子一抖腕，一股强烈的力道穿过线组流到手中，几个回合，看清是条不小的青鱼，知道这家伙耐力强，并不急于起水，漂如牧羊犬般，欢快的在后面追着，一会潜入水，一会又钻出水面，追得那家伙左冲右突，二十几分钟过后，水中家伙开始出现明显疲像，一旁的何老板说：现在怕差不多了。黑子看那家伙无力扇着水，将其拖到近岸，指挥何老板下抄网，还没等抄网下水，那家伙意想不到的猛然翻身，一尾将线组打断，等黑子反应过来时，竿上已没有了力道，提起竿，除了一节断线什么也没有了，一种突然的空落从黑子心里升起，急看水面，那还有半丝踪影，黑子这才确信，那支心爱的漂被打走了。想起出门时那漂曾有过从未见的瞬间闪烁，黑子自问：难道是我眼看花了？或者不该打算把它挂在墙上，它有了感应，为自已选择了现在的结果，就如同古代的武士把自已的归属选择在决斗场，黑子摇摇头，不可能，它终归还是没有生命的用物，可能是我太心悦于它了，哎，随鱼去吧，比之于其它折损，这就有点像高僧寂于禅座，是最高的境界了，黑子这才没再找。

水无鳞 · 发表于 2007-3-28 10:09:00

二          第二天，黑子到何老板店里，扫了扫柜台下的漂，说：就这，都是些柴火像。何老板笑了笑，左边那几支是刚进不久的，你仔细看看。黑子斜过眼，亏你连卖带钓的混了十几年。何老板竖起大拇指：高人，不愧是行家。说着从柜台库箱拿出一漂盒，你看这些东西怎么样？黑子看过后说：我当什么宝贝，也强不了多少。你好高的眼哪，这是怪手做的。黑子听到怪手做的，又拿起看了看，你别朦我，这恐怕是仿品吧，你还进得到怪手做的？黑子那支被打走的漂就是怪手做的，那是一次有几省钓手参加比赛得的奖品，黑子拿了第一，第二名奖品是一著名品牌的手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漂确实是怪手漂，但，是他徒弟做的，你也知道，怪手本人做的漂市面上没有，我进不到，别的店就更别想，他们的货还不如我正宗，都是车间徒弟做的，我这几支可是她正牌徒弟做的。这话黑子信，何老板是城里最大的销售店，大多钓鱼用品生产商家与他都有业务关系。虽说有关怪手的传闻颇有些奇历，但既然做了商事，不免有其市场性属，得依赖象何老板这样的零售商为其市场销售渠道。黑子，除非你找怪手本人订，其它办法是弄不到真正的怪手漂。黑子也不搭理，拿着那几支漂在手中转着，自言自语说：干涩无润，直露无存，入水无性，有形无神。何老板心想，难怪人称其为钓痴！突然有了一种想法，便对黑子说：“过几天一定给你求得真正的怪手漂，求不到，你把我店门关了。黑子笑了笑没做声。几天后，从团市回来，人还没进店，何老板的电话已经到了黑子那里：漂求到了。原来是黑子那专注的神态，点醒了何老板，这高人心里常存有种一般人不易察觉到的痴，能打动他的只有在这上面，通了，什么都好说，否则难以入界。真正的怪手漂所以难求，也就在于它是一种性情物品，只有相投相重者才可求得，而非以利计之，以何老板的实力，甚至可独家买断经营权，凭着这么多年跟怪手的交道，知其心里也是一个痴人，便将黑子如何找漂的过程带给了怪手，当然，黑子的那几句话也变了个角度，还没说到黑子其它的一些钓鱼痴事，怪手答应下来，何老板有些不相信事情这么顺利，疑惑的看着怪手，怪手对何老板说：这黄川的黑子看样子是位真性中人，他要漂，没说的，还麻烦你带个信他，能否本人过来。听到怪手这话，何老板提着的心算是落了下来。黑子赶到何老板店，问：漂呢？见从不猴急的黑子一脸迫切像，何老板笑着说，店你可关．．．．．．你敢在这事上耍我，我跟你急。见状，何老板不敢造次，连忙说：你等我把话说完，怪手见到了，他要你本人去后再说，就这，还是我花了心思．．．．．．中间何老板说什么黑子没在意去听，他心思全放在为什么要我本人去上。黑子想起曾有个颇有点名气的钓手，想订套怪手亲自做的漂，专程在团市一有名的大酒楼设宴，漂是得到了，但他不知那漂有两道工序并不是怪手亲自做的，起先他不知，几次在快鱼比赛中与冠军无缘，以为是钓技和运气不如人，在一次一对一，半小时的换位比赛中，他才明白其漂的差距，那胜者用的也是怪手漂，赛后两漂再细究，就显出了微小的差异，这种差异放在以秒计算的比赛中是惊人的，钓手百思不解，一直没想通其中的迷，黑子知那钓手，心里猜到几分。关门？你要关门？为什么？见黑子反问起自己，何老板一楞，续而明白这黑子根本就没听自己刚才说的什么。我是说，虽然漂没带回，但怪手已经答应了，所以，这门你只能是关一半。全关，漂呢？你拿出来。黑子有意逗着何老板。怪手不是已经答应了？漂呢，我只认漂。那我没得话说了，认不认全在你了。黑子见何老板一脸无可赖何像，也就不忍再逗他。哈。哈，看你那得性，和是这店要归我了样，算你守信用，漂拿到手后我还要请你搓顿。第二天，黑子去了团市。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28 10:12:41编辑过]

水无鳞 · 发表于 2007-3-28 10:10:00

三    怪手不在，说是到一个叫花园村的地方做漂去了，什么时候回不知，黑子有些懊丧。你们的漂不是在这里做？这里不做漂？做呀。那怎么还要到花园去？好漂师傅都是在家里做的。另一人插到：不是做漂，是去钓鱼，我看见师傅只带了钓鱼的东西。到底是回去做漂，还是钓鱼，黑子就没再问，反正怪手不在，来时何老板是联系过的呀，怎么会不在呢？黑子想起那位钓手的际遇，心里有种直感，这怪手可能是在试着什么。问清花园村地处，第二天还未亮，黑子已走出了市区。离开繁灯不久，路边便出现无际的水泽，浩浩渺渺，泛着月的余光，假若是在白天，往这水边一座，该是多逍遥的事，如是我，肯定就选在这湖了，缺了水的灵启，做不出好漂，少了浩然存心，只能是小家之气，不会有天地浑然的润质。到东方吐出一丝霞光时，黑子终见不远的湖边有一村落，从怀里掏出路线图又看了看，果然如此，看来这怪手不仅是制漂高手，严格讲是钓道高人。 师傅，请问这里是花园村吗？那村民点了点头。怪手家居那儿？那村民用疑惑的眼光看着黑子，黑子看那人的眼神一想，恍然到那有人叫这名的。呵，就是做钓鱼用具师傅的家。那村民指着一突入湖水白色的院落：那房子就是。哦，谢谢了。等到近前，黑子听院内有人习作声，正准备进去，却见坡下湖边一满头银发的钓者持竿坐在矶上，看情景已钓了会，心有些异，刚想转身，就见那老者展臂抖竿，“哗”的一声，从水中凌空飞起一鱼，又落入水中，老者双手持竿，竿如月，忽左忽右，不急不燥稳稳的与之周旋，尤如晨练太极推手，水面不时被搅起浪花，再看老者银发飘逸，印入晨曦中，黑子的心被眼前情形深深触动，不由沿着院前古枫下的石阶去了湖边，直看到老者钓起那鱼，才回个神来，掬起水擦洗脸，湖水的淡甜清凉，把一路的风尘辛劳冲得干干净净，再放眼湖面，淼淼水天，鳞闪波光，湖风轻抚着脸，心中赞到：钓者的仙地呀！完全被倾倒了，打开所带行包，也钓起鱼来。过了不知多会，鱼来问钓，漂飞银闪，到了眼前，是条斤半的鲫板，正摘钩，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师傅好兴致，一早就坐到湖边钓着鱼了，只可惜你这远路来的人如何带它回去？已经带走了。说完，便把那鱼放回湖中。黄川的黑子果然不同，不愧被人称为高手中的高人。不敢，不敢，只是太爱这道，以之娱修我之性，求得归同，打发无聊人生而已，别的谈不上呀。黑子师傅，你过谦了，就凭你这几句话，多少钓人领悟不到，所以，我师傅特叫我来请你。黑子转身一看，是位跟自已年龄相仿的中年男子。你师傅是？余二婆，就是你们说的怪手。怪手是位老太婆？不是人说的中年男性？黑子脑子一下还转不过来，有些吃惊的望着中年人，中年男子见黑子如此神情，笑了笑，说：外边人传的也没错，那就是我，一直以来，二婆不许我对任何人说穿，话太长，还是跟我去见二婆吧。便过来帮着拿东西，黑子连忙收起东西跟着中年人向坡上院子走去。进院是一小庭，青砖地面，对角植一腊梅，已很有年份，树下石桌围有四个石凳，石桌左手方是通向另一处的过堂，院门左侧是主人的居楼，面向湖，与过堂平行中间凹进一错落有至的盆景小园，中，立着块高峭的山石，整个院落尽管没有丝毫的现代富气，却十分雅致，黑子叹到，极普通的一树一石植配得如此得体而精巧，可见主人的不俗。进到小楼客厅，中年人沏上茶，说：你稍坐，我去去就来。等中年人走后，黑子觉得这客厅显得有些空落，除了一组竹沙发椅外，再没其它饰物。一会，门外进来一老者，一手拿着根钓竿，一手提着条约有二斤多的白鱼，再看老者衣着，心想这不是刚在湖边钓鱼的人吗，站起身，那老者对黑子笑了笑，原来是位太婆，黑子心里第一反应，这怕就是刚才中年人说的余二婆。正想开口问，见老太提着鱼到另一屋走去了，黑子只好止住，眼角余光见门侧旁放着的钓竿，突然心中很是有些吃惊，像是蕲罗汉竹，走过去细看，确实是蕲罗汉，发着玉质般的暗红。儿时跟外公钓鱼，外公用的也是蕲罗汉钓竿，文革时被人烧了，外公心痛了很长一段时间，外公去世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让家人扶着到他曾钓过鱼的地方再看上一次，那场景，像一尊铜像，留在了黑子的记忆中。外公告诉黑子，在竹制钓竿中，最好的钓竿要数蕲罗汉做的了，由于此竹所特有的韧性，弯月不折，轻而不软，加上这种竹子仅只人烟稀少的深山中少量出产，又具有一种特殊的保健药用功能，李时珍《本草》将其列为蕲州四宝，因而被钓人视为竿中的极品。而要求得这种竹身丈多长，竿身指粗之物，更是难得。一付好的蕲罗汉钓竿，需在三九时节采竹，再悬石于阴荫下自然顺直两年，其间还需用桐树油不断拭磨，到竿由青转棕黄才算功到初成，再经几载的刷钓，炼其韧性，直到能飞起斤半的鲫板，才算气候达成，时间越久，竿色则向暗红渐变，没半丝走相，竿直一线，忍如新，可用几十年都不会变。黑子知道世事时，到了那深山，当地人介绍，由于被过渡掠捷，早就绝种了。此刻见到这竿，黑子在惊诧的同时，又想起了外公，心里有种涌动，不由拿起那竿抚摸着。再看，竿尾手握处刻着“丈竿钓满山川色”几字，黑子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那见过。突然想起，家里书柜那外公用过的竹筒漂盒，不由答到：寸漂收尽江湖悠。话落片刻，就听有一老太的问声：小伙子，周泊川是你什么人？黑子回身不见人：是我外公。也不知过了多久，再不见有人语，空气有一种凝重，一连串问号从黑子脑里弥漫出来。还没等黑子找到头絮，就见领自己来的中年男子从门外进来，对黑子说：黑子师傅，跟我来。顺着庭院旁的过堂，经一段坡阶上到另一不大的廊道平房合院，依山面湖，山上松竹葱茂，随风摇曳，不时传出几声轻呻诵吟的鸟鸣，把原野归于淡泊宁静之中，登高望湖，水天一线，不由升起一股浩荡之气，仿佛天地间我己不复存在，只有心与之同行。黑子想如果有一竿从这钓过去，该是多么豪气之事，随口而出：丈竿钓满山川色。好，不愧是周泊川的外甥。就见从一房里缓步走出刚才那老太，连忙说：老太好。老太也不答言，走到近前仔细看着黑子，自言到：像，像。黑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笑望着。连笑也是一摸一样。黑子问：您老就是被人传说的余二婆吧？老太点头：那都是人瞎编的，你外公才是真正的钓道高人，外公还好吧？见黑子默然，余二婆叹到：哎，老朋友不讲情份呀，怎么先我而去，当年张渡之约看样是实现不了哟！黑子听这话心里大惊，呆呆看着老太，突然急问：您就是外公说的流传渡湖的英姑？见老太点点头，黑子扑嗵一下脆到余二婆面前，说：外公找得好苦呀，心一直店念着，他总说，这世上您老一定还在的，真的，真的呀......临走前还嘱托如能打探到消息，定要代他向您扣头谢恩，二婆，我给您扣头了。说完就是三个响头，咽哽着伏在地面。余二婆轻轻吁了口气，说：小伙子，快起来，快起来，都是已过去了的事。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28 10:25:05编辑过]

水无鳞 · 发表于 2007-3-28 10:10:00

（ 四）  黑子外公家在一个叫湖口的地方，因其位于渡湖入长江之口而得名，是一个百十来户的渔村，大多从事水运和渔业，却奇怪的是竟有几户以一种古老民间职业——族谱为主要生计，以黑子外公家系为主事，名传周边三省二十多个县地。做谱事就是帮助一个家族一个姓氏排理亲缘辈份脉络，编印刻卷，以使后人知道之前的先宗和同族中的辈份，其实就是姓氏家族志，有的朔源到十几代人。每年夏季从外收事回来，黑子的外公常会到湖边钓上一段时间的鱼，久而，便悟出许多钓的经道来。家人从不干预，知道外公每次回来，虽从不论外面的事，心里却又会留着有许多感慨，这行道看似枯植，宗源阐述之间，常可看出族宗世间兴衰，世道如此之乱，人那平静得了。从十几岁跟着外祖行走，直到有一年一个夏天，不见回来，才没做这行，后有人悄悄带来信，告之外公在山里，用水在桌上写了个“共”字后就走了。外公说他是被人出卖的，便按组织的安排进到山里，那出卖外公的人，没多久在那边也混不下去，流落成湖匪，在派系之斗中沉死于湖。救他的人正是英姑。这英姑家在当地是个伸士，英姑的父亲早年曾留学日本，其间成为同盟会员，追随三民思想，二七年上海4.12后，英姑的父亲对许多事产生质凝，回家做起了隐士，用一支钓竿，排遣心中的失望。黑子外公应约做余氏家谱就住在英姑家，时值仲春，正是钓鱼的黄金季节，英姑的父亲每从学堂受完课回来，便带着英姑下到湖里钓鱼，时有获，时有空。见此情，黑子外公心虽有活动，但不敢插话聊趣，做谱的人最忌介入主家事，是一种职业行规，除了顺理编写宗族流脉和待人礼节之外，不许参与任何日事，更不许论其正非，谱事完后，结算所得劳务，又转至下家生意，江湖之大，谁能断算清世间的孰是孰非，也势必因响族谱的完全客观记事性，所以做这行档，历来传承只教识字刻字，而不读书。也是巧合，那天余氏家谱草案本全部眷完，需得经推选的每位本族德高年长者圈红后才能付刻，等英姑父亲回来，黑子外公便把校稿本送过去，正遇父女俩争着那钓着的大白鱼如何吃，见黑子外公进来，英姑父问：来，来，周师傅，你们湖口人最会弄鱼的，这鱼怎么做最好吃。黑子外公见那白鱼有十来斤，心奇钓着这么大的，还未说出话来，英姑说：这鱼是我钓的，按我说的吃法做，滑鱼汤。黑子外公又吃惊不小，没想这英姑也会钓鱼，到是少见。论到吃法，这样的白鱼最上乘之做是刮鱼元，原本不想说，忍不住这么好条白鱼，便随口说出，英姑父亲觉得太麻烦，英姑听后不干了，吵嚷着非要做鱼元。英姑父亲说：家里也没人会做呀。周师傅肯定会，叫他帮忙呀。英姑是独女，加上余先生又受过西式教育，因而，对她没有种种旧式约束，反而主张心性的顺直发展，这就使得英姑的性格比较开朗外向，与人交往不藏心性，真炽与见，余先生最喜欢的就这，内质与自己一脉相承，与父亲不同的是，没有那么较真，常会在需要截转时，主动引开话题，回避正面，所以深得余先生痛爱，心里暗叹，如是个男孩其作为定会要大许多。英姑点了黑子外公的将，也只是一种试探，并没有强其所为的意思，有次无意中见其他做谱的人都已入睡多时，黑子外公却还在在灯下看书，不时在书上随手批下什么，再稍留心，又发现几次，开始以为是写谱案，仔细发现是自己也读过的，一个江湖手艺人能有这虔心，不是简单之人，心里有了好奇，只是这黑子外公除了谱事之外，从不与家人攀谈其它，今天遇着这机会，顺势想找到话语的缺口。不得无理，周师傅是我们请来编家谱的客人，那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英姑的父亲制止到。呵，呵，余先生，没什么，我们湖口人都会这，费不了多少功夫。这时的黑子外公还隐藏着一种身份，利用其与社会有着广泛接触的职业作掩护，发展组织，当然是有特定对象和范围，在余家做谱事这段时间，对余先生这人有了基本的观察了解，应该是可争取之人，也在找着适合的接近机会，两相有意，余先生在中间怎架得住，见黑子外公把话说到这份，英姑又在一旁轻推搡摇，便说：那就辛劳周师傅了，叫厨房的吴妈帮忙。等余先生品到那鱼元，不由赞叹到：鲜，真鲜，好多年没喝上这么鲜的汤，吃上这么好的鱼元。爸，周师傅除了有一手做鱼的好厨艺外，还会钓鱼，你不知道吧。有这事？去，把周师叫来。英姑父亲没想到黑子外公对钓道也有较多的领悟，此后有了更多接触，时常切磋，谱事结束，便送一做工精致的漂盒，黑子外公将英姑父亲所书刻于盒和竿上，以记两人钓之友情。还没等交往深进，那天英姑正准备下湖，就听远处传来枪声，等英姑反应是怎么回事，就见黑子外公从山上急匆跑下来，准备冲下湖，心一惊，这人要是下到湖里，那还跑得掉，忙喊：周师傅，这边，黑子外公也没多想，被英姑藏进夹墙中，那年代，家境殷实人家都有自己的密处，以防湖匪。搜捕在余家湾整整进行了一天，没有一家一户幸免，湖面沿岸一带下了不少船，一块块清搜，将芦荡菱草翻了个遍，天黑才撒去，这黑子外公的身份太重了，了解几个县地下组织的情况，余先生回到家时，不知家里为什么这么多兵。半夜送走黑子外公回来，见父亲正坐在她房里，英姑一下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送走了？余先生轻轻问了声。英姑点了点头，沉默了下，又问：有没有被人看见？好像没有。哎，家里佣人中难保呀，传出去恐怕不是我顶得住，是个好青年人，只是这时局难断，到了这步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也算是救人一命吧。这隐士是做不成了，趁事还没出去得走，我也想通了，没有太平世，那来安心日，你也去准备，过两天我们转道南边去，那里有我不少的朋友。听到这，英姑一把跪到父亲怀里，心中有一股不可名状的伤痛涌了上来。几天后，余先生带着英姑去了南方，从此，乡人没有谁知道这家人的去向。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28 10:14:19编辑过]

水无鳞 · 发表于 2007-3-28 10:11:00

（五）中年人将黑子抚起，随余二婆进屋，四周全是书柜，放着各种各样的漂外再没有其它，近窗有张象是红木的桌子和一太师椅，桌上有各种制漂的工具外，再就是漂材，外面的山色湖光正好顺窗流了进来。小伙子，你看下，喜欢那种。余二婆坐在太师椅上对黑子说。黑子缓缓回过神，见余二婆有一种特别的慈祥望着自己，就像外公时常所有的目光，心里升起一种别样的亲感，沿着书柜慢慢看着那一柜一柜的漂，仿佛在看着一愊沉积深厚的画卷，又如同参观精美的工艺展，直到最后，黑子发现在每一柜中，都放着相同数目的漂，有点奇怪的是，每柜中都有两只与其它不相同的漂，从钓技的角度看，这两只都不具有实用价值，看到最后一柜时，所缺数正好是今年还剩的农历二十四节数，这漂已不是漂了，可能是二婆心里要表达的某种物象形式。小伙子，看中那支。二婆，都看中了，我不敢也不能要，它们永远是二婆的！哈，哈，余二婆朗朗的笑完后说：太像你外公了，你外公有时与我们在一起钓鱼时，常有超人的阅见，尽管论经识书难以与我父亲相比，求教也多，我父亲说：教这么多青年，你外公悟性是最高的，不是一般人能及。要不是那次变故，我父亲说不定就跟你外公去了，所以，也就特别喜欢与你外公钓鱼，常生出许多风趣来，有次你外公做完一笔谱事，特地绕道与我们大战三天，还是没分出高低，我就与你外公定下渡湖之约，一月后再战，……哎。余二婆擦了擦眼。人老了，旧事就不知怎么老是抺不去，晃来晃去。说完，望着窗外沉默了会向中年人招手到：你去准备船，一会儿我们到那岛上钓鱼去。吃完饭，正午的高阳已过，虽还有余热，却已没了夏时的炽，秋意渐露，淡淡的云彩，清纯得使远方的山岚也急急忙忙伸出头来，争着看那羞色，船犁湖水，不时溅起浪花，又欢跃的转身跳进水里，去追逐那船尾的余波。二婆，那年三省渡湖怀钓鲫比赛坐在主席台上的是不是您？你怎么知到？呵，我那次得了您做的漂。那次第一名是你呀！中年人说到。哈，哈，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小伙子，你知道他是谁吗？黑子望着余二婆。他就是曾经横扫大江南北的台湾钓鲫团的周川。他是周川老师？黑子转头盯着中年人。老师不敢，我还是你手下的败将，那次被你杀得大败，与你的尾数竟相差了快一倍，黑子师傅厉害。快别这样说，我学竟技钓都是从你发表的文章中得来的，你的所有文章我都专门剪下装订成册，一直保存到现在还时常拿出来看，总有所获。小伙子，你差点让他归隐山林了，那次败给你后，他就发誓再不写文章了，说是人下败将，何言经道，引人入岐，我说他这是屁话，钓不在技，技是形，形可变，变入道，道在于各人的悟，高者常于平凡中参出超凡就是悟性的超俗，这是你外公的原话，我做的漂也就是从你外公这句话中得出一些道理罢了。看样你也是从你外公这话中受益呀，论器，你的装备与周川相差是很远的，但你却赢出周川许多，回到家乡，才感到天地之大哪，短短几年，钓鲫团的人再没一个拿到过寇军，我这主席之职早该让位了。二婆不能这样说，竟技钓的源宗永远是钓鲫团，它将钓鱼的技术推向一个全新的阶段，也更具娱性了，使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这一运动，由此引出许多如不是钓鱼就不会去严肃思考的话题，比如钓人与钓人之间、钓与人之间、钓与自然之间。黑子师傅说得好，二婆所以现在不再做漂，就是因为认为这漂如用在自然水域杀气太重，在钓鲫团是不充许用这漂到自然水域钓鱼的，回到老家，天地太大，控制不了，所以二婆也就不再做。哎，这钓鱼也要学郑板桥的难得糊涂呀，太精明了总有天没鱼可钓了。余二婆叹了口气。不觉中船行了一个多小时，泊到一湖中小岛，余二婆对黑子说：这里已属小渡湖了，大渡湖最有名是回鱼，小渡湖的是鳜，当年我就是在大渡湖一岛上与你外公大战三天，其它鱼钓了不少，但谁都没钓着那回鱼，所以只能算是平手。没想到我回了，他却去了，那年办比赛，也是想发现点他的影子，哪知还是错过了。要不是中间有事离开……天意呀。说着擦起眼来。也怪我心懒了，早就听说黄川有个后生钓技了得，拖到现在才请你来，小伙子，今天我心里高兴。拿出你的本事来，我要与你外公比试比试。黑子感到心里有一种潮润，点了点头。等船工搬来东西，黑子一看，什么都有了，除了各种配饵，还有两桶活饵，包括余二婆所做的漂。仔细看了看水色和风向，回身捞起桶里的活虾，一半拍死，一半倒入烈酒盖上，用力反复的摇后，再与那拍死之虾混合，参上沾料打入水中。中年人帮余二婆整理完钓位后，也捞出活虾叫船工拿到船上搅成虾泥，再往里倒进腥味更重的海虾粉，参上半死的整虾，打入湖中。小伙子，看样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再看天时的造化了，哈，哈。中年人把那根上好线组的蕲罗汉竹递给余二婆，只见余二婆上好活虾轻弹入水，紧接着一悠，十几米的线饵便飞了出去，那身手哪象一个古稀老人，黑子被深深的感动，又想起外公去世前穿向远方水面的目光。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28 14:05:07编辑过]

水无鳞 · 发表于 2007-3-28 10:11:00

（六）  渡湖是一个总称，由大渡湖、小渡湖和十几个水面不等的水堰汊港组成，实际是一几十平方公里面积的湿地，二十世季六十年代曾被大面积围垦，九八年长江大洪后，又遂歩在退耕还湖，准备向联合国申报人类自然湿地保护区，每到候鸟迁徙季节，湖区便成了各种鸟类的乐园，傍晚时分，成千上万归息而来的候鸟遮天蔽日，使人不得不感叹自然之力的伟魂和奇谲，湖区除可买票垂钓外，其它的渔猎一律被禁止，是爱好垂钓的人们的一块难得圣地，不经意间，断竿跑竿常有的事，只能怪自已有好运没有好福气。人们早已记不起这里的曾经，谁还愿去知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时代原本就是不断变化的，自然的法则也是如此，他们希望得到的是余二婆的绝世好漂，而对于其它，只是余后休话。黑子却不同，他身上负着外公的心愿，血脉中流着某种传承，他想忘掉，努力开始一种全新，却是失败的，外公已把他钓的影子烙入每一块骨胳，使黑子向着一个真正的钓者一天天走下去，直到最后化入天地之中。外公，剪这是做什呀？做钓鱼用的漂。漂是干什么呀？漂是看鱼上没上钩。我也要去钓鱼！你还太小，外婆给你讲故事好不好？我要跟外公钓鱼。好，好，等你长得这么高外公一定会带你去钓鱼。外公用一根竹棍比着小黑子，外婆过来牵住黑子：我们去摘甜瓜。小黑子闪了闪眼睛，跳起来：哦，去摘瓜罗，哦，去摘瓜罗。外公你怎么不用漂？我看得见水里鱼。那我怎么看不见？你还小，等你长得这么高就看得见了。外公用竹棍比着黑子，黑子挠了挠头。第二天，黑子提着瓶子跑进屋就喊：我看见水里的鱼了。递到外公面前。外公看，也没用漂钓起来的！外公和外婆一看那瓶里装着的几条沙米都哈哈大笑起来。外公摸了摸黑子的头：好，好，算你是大人，但只能是小大人。黑子快起来哟。外公在床边喊着。迟了早上一揸鱼就没了。黑子睁开睡意未尽的眼，外公手中拿着钓竿，笑眯眯的望着自己。我今天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快起来。听这话，黑子一翻身跳下床，边穿衣边问：那里？等到那一看，只见一群群小鱼逆水而上，哗，哗，水面不时翻起追食小鱼的白鱼，哈，哈，好过瘾哪。嘘，小点声。黑子做了个鬼脸，朝四周看了看，没见田地有出工的社员，外公捞起些小鱼，钩上刷进流水中不一会有白鱼抢食，拉起一看，一斤左右，到午饭前，钓着二十多条，两人又悄悄的回到村里。那几年暑假，每天等村里出工去了，外公把放的牛交出后，就带着黑子打着游击钓鱼，直到有一年黑子接到录取通知书。夜里，黑子听到隐隐的抽泣声，就听外婆说：孩子要走了，有这么好的出息，他爸妈也安得下来心。过了很长会，又传过低沉的叹声，说：明天你就在家，我去送就行了，东西都清好了？清好了。想起就要离开外公外婆，黑子心里一阵酸，眼泪不由流了出来。第二天一早，黑子怎么也接不过外公挑着的行旅，上了堤，湖水还是一浪连一浪的随风涌去，偶而遇着熟人跟外公说上简捷的话儿，算是打过招呼，也朝黑子恭喜下，黑子全然没有了接到通知时的兴奋，心特别的沉，走出很远时，回过头，见外婆还掉在远处向这里张望着，直到消逝在堤边的柳林中。外公去世的那年，外婆对黑子说：那年的秋水真大，天就象破了般，你外公在堤上就没怎么合眼，几万防洪的民工把村里每家都变成了大食堂，堤外到处是从各地来的民船，到了晚上那船和堤上的灯火烧红了半边天。说到这外婆笑了笑。要不是防水，那灯火比每年正月十五闹灯热闹多了，我再没见过比那多的灯。到了八月十四，水就快要漫到堤面，人在上用力踩下，都能感觉得到堤也动了，那堤要是有现在这样，你爸和你妈也不会走了，你那时刚满一岁。外婆抽出手巾擦着泪，深叹口气后，望着堤沉默于往事之中。周书记，你快过去看下，那水闸边情况不妙。黑子的外公提起劲风急火辽的跟着来人赶了过去，到那一看，堤身已被浪拍开十几米的滑坡，裂缝还在不断的延伸。还呆在这干什么，赶快组织人下桩。黑子外公眼里爆出咳人的凶光。木桩都用完了。黑子外公指着湖口村，吼到：拆房子！堤没了，那房子也就没了，拆！除了身边的人，稍远点的人已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的嗓子早喊哑了。喊不出声，黑子外公随及掏出手枪，朝天打出去，人们被枪声惊醒，跟着黑子的外公冲向湖口村，倾刻间不少房子被推倒，等一根根木料送到堤上，堤还是被拍开口子，黑子外公就要跳下水，被黑子的父亲——县大队长，外公的女婿一把推开。爸，你不能去，这里还要你指挥。话刚落就跳进水里，跟着就有人也跳进水里，黑子外公定眼一看，是黑子的母亲，挽着父亲用身体抵挡水流，一旁的人群站不住了，纷纷跳进缺口，就在这时，堵口子的沉船也赶到。周书记，这船下去前面档水的人就危险了。沉船，赶快给老子沉船！船顺着滑坡决口沉了下去，母亲和父亲就在外公的眼下随船沉入，外公的脸变得惨白，眼里要喷出血来。你外公说，堤要是打了，他就是黄川百姓最大的罪人，怎么对得起那些倒在山沟的兄弟。外公怎么被削为农民的？黑子问。那口子快要被堵上时，人群中有人大喊，堤开了，堤开了，快跑命哪！有不明真像的民工开始散跑，你外公一枪就把那人打了，见还没止住，又用机关枪把跑在前面的人打倒了几个，这才把人收回，那时人的身份复杂啦，潜伏特务和被打散的零星湖匪，虽然经过土改清查，渡湖这么大，连着几个县，哪是一时查得清，有的人到现在当没当过湖匪也都没有搞清，洪水过后，你外公就主动向上面递了请求回乡报告，外公说他从来没有杀过百姓，罪不能绕，上面也就批了下来，保留了公粮，又帮把这房子做起来。黑子这才明白，外公为什么那么爱着钓，他是在用钓与救他的人作着交流，培着他的儿女。 　　　　　　　　　　　　　　　（七） 　　　　　　　　　　　　　　　（七）一个星期后的一天，黑子接到周川打来的电话，赶到余二婆房时，她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眼望窗外，手里还拿着没有做完的漂，那么安祥的去了。三天后，黑子把余二婆的骨灰连同那些漂一起埋在了外公坟边，从这天起，渡湖又有了新的真正钓人。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28 10:12:02编辑过]

忆江南 · 发表于 2007-3-28 13:14:00

太精彩了!

新手新杆 · 发表于 2007-3-28 15:22:00

精彩！！

蓝山咖啡 · 发表于 2007-3-29 09:39:00

真好！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29 9:39:45编辑过]

京西小王 · 发表于 2007-3-30 22:15:00

好长。好故事。

		自动登录	找回密码
密码			注册

京北休闲练竿竞技\|特菜	领海渔具\|海钓路亚售海鱼	金色时光垂钓园--通州	百里峡拒马河野钓
美雅口腔-专业齿科	老渔翁冷水/温性鱼配送	MORA 瑞典手摇冰钻	爱斯基摩得伟尼龙电冰钻

［原创］ 漂

［原创］　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