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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七十年代,我还只是个小破孩。大人们每天忙着去生产队挣工分儿,我整天和一群孩子们去‘野’,灰头土脸的自不必说,两条‘白玉箸’(戏称鼻涕)时不时地随着呼吸在鼻子下边探头探脑,打算到嘴里去看看。小破孩虽然不注重自己的仪表,却也知道鼻涕脏,是不能流到嘴里的。但那时家里穷,没有手绢儿和卫生纸,就用两个袖子左一抹右一抹,解了眼前之急再说。弄得两只袖子明光锃亮,如同铠甲一般。每天回家总会挨家长批,叫我擤鼻涕,并严厉告诫我:“不要把鼻涕抹在袖子上”。可吃完饭一转眼我就去赴同伴儿的约会去了,把家长的嘱咐扔在了家里,积习难改。一直到我上学以后才改变了这个习惯。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个把鼻涕抹在袖子上的小破孩早已离我越来越远,在记忆中也渐渐模糊了。
现在人们的生活也富裕了,生活垃圾和建筑垃圾也多了,堆在家门口和马路边,既不卫生,又妨碍交通。两个乡亲承包了村里的垃圾清理工作,他们每天用铲车把垃圾装到一辆带翻斗的农用车上,然后运到村外去。村里的乡亲们都有各自的事儿干,没人关心他们到底怎么处理这些垃圾。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2013年7月30日傍晚,几个渔友在还乡河的岸边钓鱼,周围静悄悄的。 忽然由远而近的轰鸣吸引了渔友们的视线,只见一辆农用车满载垃圾来到河岸边,调转车头,向河边倒车准备把垃圾倒进还乡河里。由于道路泥泞,车在离河岸三米远的地方误车了,没能达到理想的倾倒地点,司机把车向前开了两米,然后加足马力向后倒车,只听得轰的一声,农用车从两米多高的岸上直接掉进水里,没了踪影。钓鱼的人都站了起来,眼前的一幕把大家惊呆了。几秒钟后农用车司机的头露出水面,大喊“救命”,两只手拼命想抓住漂浮的垃圾,但垃圾承受不了他生命的的重量,他的头又沉到了水里,没再冒出来。岸边的人都不会游泳,没有别的办法救助,只好打电话报警。半个小时后救援人员赶到现场,把落水的司机捞了出来,但为时已晚,没能挽救他的生命。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我为这位老乡的离去感到惋惜,继而对向还乡河里倾倒垃圾的行为感到愤怒:还乡河是倾倒垃圾的地方吗?这种愚蠢的行为与把鼻涕抹在袖子上有何区别?
我和那个落水的司机见过一面,那时他们早晨起来先把垃圾中的塑料袋等杂物点着了过火以后再装车,味道特别难闻。我劝他们别烧垃圾,但他们像看见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质问我“垃圾不烧掉不好装车,得多跑多少趟啊?你给出钱啊?”我无语。
向还乡河里倾倒垃圾的老乡大概也算因公殉职吧,村里赔偿了三十二万。发丧的时候十多辆悍马车风风光光地把那位老乡送进了火葬场。小品《不差钱》中小沈阳说过,“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人死了钱没花了。”那位老乡走了,他的钱没花完,不知他闭上眼没有。
十多天过去了,村里又开始清理垃圾了。我没有问村里的垃圾现在是怎么处理的。但愿我的老乡们不要再把鼻涕抹在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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