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之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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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钓传说十年前,在龙潭湖。一天,气候湿闷炎热。从早至午,众钓友无一有获。忽然,一片骚动。众目下走来一中年男子,青衣蓑帽,神态自若。有人道:“这下好了,若他不上鱼,咱们就打道回府。”我不解地问:“为什么?”答道:“他都钓不着,别人更没戏了!”“他是谁?”对方不屑道:“听说过魔钓吗?”“魔钓?”我好奇地关注着他。见他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理丝调漂,抛食抡竿。他不停地抛竿,每次都用梢尖有节奏地击打着水面。那动静緼含着一种令人平静与暇想的力道。慢慢地,他的漂下开始泛起鱼星。且越来越多。
他上鱼了!四下传来啧啧的赞叹。我观望了一下,发现众人都已放下手中的家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条鱼。又一条鱼。他象是在表演一样,甚至连上鱼的频率和节奏都几乎一样。许久人们象才还过神来,陆陆续续*起自己的家伙。
时间过去了很久,除他之外仍无人上鱼。我终于耐拿不住,提着竿子凑到他的跟前。他的漂下堆满了鱼星,象开锅似的。他看了我一眼,表情安祥和蔼,仿佛还側了下身体,示意**近点儿。我发现他用的鱼饵就是普通的颗粒。我在他旁边钓了四十分钟,钓点与他的漂最后相距不到十公分。但我一口都没有!而他依然一条接一条。我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道:“哥们,别捣乱了,没戏!”
从那以后,我又听说了关于魔钓的许多故事。
据说他钓鱼从不做窝,只用颗粒做饵,只用两米七的竿子。
用同样的饵,他想钓什么鱼就上什么鱼。说钓鲤鱼就上鲤鱼说钓草鱼就上草鱼。
没人见他空过竿。据说,南城的鱼老板个个把他奉为上宾,恭敬有加。他钓鱼时既不要鱼也不向他人传授钓技。
凡他经常光顾的鱼坑,老板决不敢下家伙。曾有一位不识深浅的老板,做了一回手脚,结果,他带着两个人,半天的功夫就清了坑了。但后来鱼老板都把他当神仙对待,因为他去钓鱼的的地方人气都异常火暴。
我开始追踪他,拼命去接近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渐渐地熟稔起来。后来,每每钓鱼前,他都招呼一下,我便早早地去坑边与他汇合。我又发现了他许多秘密。
他非常珍惜他的鱼竿。这是一只看上去极为普通的手工制做的竹竿,长度两米,分为两节。手感整体一致,软硬适度,摆动起来,弹性饱满,轻盈灵活。外观为竹子本色,通体刷了一层亮油。这竿子握在手中有一种神奇的感觉,仿佛是手臂的延长,通过竿体可以感觉到风和水的流动。这不是一支普通的鱼竿!他每次钓完鱼,会用柔软的布将鱼竿仔仔细细擦拭干净,装入天鹅绒缝制的袋子,然后放入一个铝合金做的套中。
再后来,我知道这鱼竿是他的传家宝,是他的师傅送给他的。鱼竿的制做非常考究,甚至可以说非常复杂。先是选料。必须是湖南产的湘君竹,且一定要长在山岚之上竹林最外饱受风吹日晒的竹子,才能保证其钢忍坚固的品性。同时要求生长期为一百天,无虫蛀损伤,竹壁薄厚均匀,竹体浑圆挺直,上下比例适度。然后是加工。先将竹子放入洞庭湖中浸泡,再挂在林中风干,反复数十次。一是增强抗湿耐旱的品格,二是汲取水木间的自然之气。接下来是盐浸火烤,打磨整型,最后是刷油。这之后还有一道工序,就是将制好的鱼竿挂在山间林中一年,饱受风吹雨打之锤炼。据说如此这般一番,成品率仅为千分之一二!
这样制做出来的鱼竿,无与伦比,充满了自然界的精萃之气,无论在风中还是水中,其动静都与大自然和谐一体,对鱼鸟具有巨大的亲和力。将鱼竿插入水中,通过竿体的颤动,便将水域之外大自然的信息传递给水中的生物,鱼儿便自动拢来,争先恐后。掌竿的人如果道行深,懂得万籁交换之术,则可指挥鱼儿来去自如。由于环境的变迁和工艺的失传,这鱼竿已成绝品。目前世上仅存两支,价值连城!据闻,日本国一富豪慕名求购,出金千万,未能偿愿。可惜,此竿的秘密和价值尚未被众人知晓。想我中华,地大物博,洋洋洒洒,岂是倭族高丽所比,念其垂钓器具尽袭我后,悉为浮华浅薄之物。他视竿如命,却不在乎鱼漂,使用的都是些粗糙便宜的鱼漂,甚至有时半截一次性筷子或一根树棍也权作鱼漂。
时间久了,我发现他钓鱼时根本不看鱼漂,全手上的感应,使用鱼漂只是遮人耳目,不愿若人注意和保持一些秘密。我怀疑,他或许连鱼饵也可不用的。后来的故事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与他接触的越久越迷恋他。
他是个品格高尚,生活简朴的人。平生两大爱好,一是钓鱼,二是下象棋。他从不高声说话,待人谦和慈祥。他漠视荣华富贵,远离声色。他与世无争,博爱宽容。他不去自然水域钓鱼,因为那里的鱼资源越来越少。他十分乐于助人。有一年,青年湖黑鱼泛滥,湖中放养的幼鱼面临灭顶之灾。公园通过熟人向他求助。他和两个朋友大战了三天三夜,钓出两斤以上的黑鱼两百多条。他是青年湖公圆讫今为止唯一的终身免票的客人。
他给过我许多帮助,令我受益无穷。他告诫我,钓鱼最重要的是心态,保持一个放松平和的心态,才能取得好的效果。他举例说,你看到有些人一到坑边,不问青红皂白,就急急忙忙支竿下钓,结果是一无所获。而有经验的钓者,每到一个陌生的钓点,都不会*急下竿,而是先对坑情水情鱼情进行一番勘察和了解,而后对钓位饵料的选择做出基本判断,做到有的放矢,结果是事半功倍。
他告诉我,钓鱼的技巧中,选位是至关重要的。他形象地比喻道,鱼在水中有它们喜欢待的地方,不喜欢待的地方,和从不去的地方,如同人类在陆地,有城市、乡村和沙漠。他说你设想一下,把钩下在东京或撒哈拉沙漠会有什么不同?
关于台钓,他是这样说的:台钓源于日本,形成于台湾,从器具到*作到饵料,形成较完善的体系,是目前淡水钓最先进和科学的成套技术。要注意的是,所谓台钓有着很具体的应用背景,那就是淡水池的竞技钓,所有的技术特点都围绕着竞技这个范畴。淡水竞技,一般都在标准比赛池进行,坑情水情单一,鱼的密度较大,且常常仅目标鱼一种。所以台钓技术强调的是快,挂饵快,雾化快,起鱼快。器具搭配合理,动作紧凑,总体要求就是快。线钩漂配比灵敏,目的也是求快。为竞技服务是台钓特点,也是它的局限性。
他说,学习台钓技术,一定要因地制宜,灵活应用,切忌机械照搬和套用。不要说江河湖海,就是普通的商业鱼坑,情况亦有很大的不同。竞技钓不讲究选位,靠鱼饵诱鱼,而即使在许多鱼坑,钓位也是上鱼的关键。若把钓位选在撒哈拉大沙漠,鱼饵再好又有何用?
他说,经常有这种现象,骑钓箱的人(其中不乏竞技的高手)的鱼获,远少于那些家什简陋的鱼鹰们。为什么?鱼鹰中的大多数靠钓鱼为生,生活迫使他们必须多拿鱼。所以他们不会墨守什么要领、规则,怎么能上鱼就怎么做。你注意一下,他们或长或短,或台钓或传统,一切依具体情况而定。他们才是台钓技术活学活用的姣姣者。
城南一老字号鱼坑,坑里忽然生出大量的浮游生物,水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乳白色的小虫,令人生厌。虫越来越多,鱼便越来越难钓,纵是老板撒多少鱼,就是没口。老板请来各路名人出谋划策,无一奏效。钓友们更累,鱼饵换了无数,窝子快够上吨位了,愣是钓不着鱼。老板愁苦不堪。最后托人找到他。他说,治虫我不行,你的目的不就是让人钓上鱼吗?这我可以试试。老板千恩万谢地走了。他笑着对我说:“这活教给你了。”
“我哪行!”我喊道。他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他为我准备了下述器具:2.7米的中硬调鱼竿,1.5号的大线,0.8号的脑线,钓鲫鱼嫌大钓鲤鱼嫌小的伊士尼钩,双钩,上下钩距15公分,速溶碎颗粒和颗粒饵。
翌日,我来到坑边。这是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型坑,三面光秃,只有东南方向有几颗小树。依照他传授的方法,我选位在东南树下的浅滩水深七八十公分处下竿。先做窝,将碎颗粒用力抛的高高的,使其入水的动静越大越好。然后将颗粒饵掰成比黄豆稍大,一号漂,双钩挂食平水,钓一目半。大约一刻钟的样子,鱼漂上下轻微浮动两下,倏的一顿,抬竿,一条大鲤鱼!我又高高地抛出一把窝子。几分钟后,又是一条大鲤鱼!
就这样,上一条鱼抛一把窝子,上一条鱼抛一把窝子,两个小时下来,我一累得气喘嘘嘘。
我身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众说纷纭,议论纷纷。
“哥们,你这颗粒经过处理了吧?”一鱼友说道。
“没有。”
“不会吧!”他抓起我的颗粒饵,举到鼻前嗅着,脸上布满了狐疑。
“不信换你的颗粒试试!”我说。
换上这老兄的颗粒,照旧!
众人惊奇不已。
“这地方最不爱上鱼了。可你看人家!”
“是啊,这么短的竿,钓这么近!”
“.......”
我依照他的吩咐,将要领一一讲给大家,并再三叮嘱,盯紧漂,一顿就抬竿。
大家兴奋起来,纷纷换竿、绑线、调漂。有几个钓友现开车去买家什。
临近中午时分,大多数的鱼友都有了鱼获。
午饭老板请客,不吃不行。席间,老板不停地说,兄弟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原来这鱼坑每日收费五十元,生意兴隆,后来降到二十元,都没人来。知道我来,老板咬牙免费一天,才招来二十来个人。
晚间听了我的汇报后,他欣慰地笑了,并回答了我的疑问。首先关于选位。
“浮游生物多,一定是因为水肥。”他说,“水肥则缺氧。相对而言,什么地方氧气充足一些呢?”
“浅水。”我答道。
“对。”他说,“氧气是其一,天热树阴是其二,树上垂落的昆虫是其三,还有一个原因是什么?”
我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
“想想看,”他启发道,“人们通常都在哪儿用餐?”
“餐厅和厨房啊。”
“那鱼呢?”
“岸边?”
“答对了!”他笑了,“杂食性的淡水鱼,无论是野生还是伺养的,它们一定在岸边觅食,因为只有岸边才有食可觅,所以,在一般情况下,钓位选近不选远。”
“哦。”我点点头。
其次关于鱼具和配比。
“这个问题说起来有些啰索,我们分两步来分析。”他目光直视着我:“你养过金鱼吗?”
我点点头。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他接着说,“金鱼有个习性,就是遇见能入嘴的物体,尤其是漂浮移动的物体,会吸入口中,然后在迅速吐出。”
“没错,”我连声道,“连自己的排泻物都要尝尝!”
“这是大多数鱼共有的习性,鲤鱼也不例外。”他接着说,“你设想一下,当鱼游到你的漂下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双钩挂食平水钓一目,”他继续道,“水下是一钩将将着底,一钩悬空。当鱼游来时,会使你的鱼钩摆动起来。鲤鱼是贴底游动。两钩相距十五公分,正好一钩在其上方摆动,一钩在其下方摆动,结果是,即便是摄食状态不好,鱼儿不吃食,依据它的习性,也会张下口,尤其颗粒,是它最熟悉的食物,更会去尝一下了。此刻你的漂会轻轻一顿,必须立即抬竿,否则就可能错过了这条鱼。”
我恍惚。
“还有呢?”我说。
他笑笑:“剩下的问题你自己会想明白的!”
“关于窝子呢?”我又问。
“你自己也能想明白的!”
秋天到了。他要走了。
他在单位办了内退。他要去周游五湖四水,这是他多年的梦想。
我们都有些伤感。
他说:“有件事情要与你说清楚。”
他显得有些郑重其事,“ 江湖上真正的魔钓不是我,那只是一般钓者的讹传。”
“那是谁?”
“我师傅。”
“他是谁?在哪儿?”
“别急,会让你见到他的。”
“在哪儿?”
“龙潭湖。”
“为什么在那儿?”
“那儿将有一场赛事。”
“谁和谁?”
“我和他。”
“什么时候?”
“十一月十八号。”
“为什么选这个日子?”
“传说,龙潭湖有黑白两龙,这天是龙抬头的日子。”
“......”
十一月十八号,正好遇上那年的第一个寒流。乌云密布,狂风怒吼。天空中到处飞扬着枯残的树叶。天黑得格外早。下午五点,龙潭便了无人踪了。八点时分,他来了。他头戴草帽,身挂雨披,手持鱼竿,肩背鱼篓,步履稍显急促。经过我的身边,直奔龙台水榭。他立在昏黄的灯光下,向我挥下手,然后注视着空旷漆黑的水面。
此刻的湖面已是波涛汹涌。岸边的灯光处,可以看到飞舞的浪花,层层叠叠地击打着岸边。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小子,今个咋玩呀?”
“钓白条子吧!”他高声道。
“好吧。小子,就依你!”对方应道。
我竭力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企图发现魔钓的位置。然而,初了灯光下随风疾飞的枯叶和溅起的浪花,什么也看不见。
待回过头来,见他已挥起鱼竿,快速和用力地抽打着水面。
他不停地抽打。银白色的鱼钩划破灯光,宛如一颗疾驰的流星。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抽打也换成了甩抛。片刻,随着他每次的扬竿,一条条鱼儿飞过他的头顶,准确无误地落入他肩上的鱼篓中。
他姿势娴熟优雅,仿佛在硕果累累的田园中采摘,快捷而轻松。
我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一阵隆隆的雷声,下雨了。忽紧忽满,风雨交加。
在狂风骤雨中,他抛竿的落点准确无误,空中扬起的鱼儿,沿着扭曲的弧线摇摆着落入鱼篓,无一外漏外!
这不是钓鱼!是一曲在大自然风雨伴奏下的舞蹈,人与自然争抗和融汇的独舞!
多么神奇啊!
中华,这片孕育神奇的土地!
蓦地,空中又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好了吧,小子。”
他听到声音嘎然而止。
“多少啊?”又是那个声音。
“三百六十一。”他答道。
“哈哈。”那个声音象孩子似地笑了起来:“你小子长进不大呀!”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我顺着声音望过去,见距我四五十米的岸边矗立着一个老人。
他鱼翁装束,身材矮小,满脸皓白的胡须。看不清他的容貌,因为他戴了一副墨镜!
我心中惊异,这漆黑的夜晚竟戴墨镜!难道他是盲人?
笑声消失在风雨声中。
他伫立片刻,转身向我走来。
他关切地问我冷不冷,然后把鱼篓递给我。
“裹上面油炸,很好吃的。”他说,“快回家吧。”
说完,他便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我妻子说:“你昨天错了,那鱼不是三百六十一条,而是四百六十一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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