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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家往事(作者:牙牙)----------10月22日 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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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30 21:38:1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希望每个人的心里,都会绽放出美丽的花儿一朵。这朵花儿,或许是忠良、坦荡、豁达、无悔、侠情……绽放在我们心底,最干净的那块土壤上。也许,不是每朵花儿,都能等来果实。但是,动人的故事早已悄然传唱……



第一回
玫瑰谷里有炊烟,世代相传捻挂鞭;
逐兽降禽见少年,祛病救死数花爷。

时值1936年三九隆冬,一连数日西北风夹着暴雪,终于停止了咆哮。远处雪山窝窝里的夕阳,透着柔和的橙光,洒在清爽的山峦间。京西门头沟妙峰山玫瑰谷里,已是山里山外、阡陌古柏裹着银装,一片洁白。
空旷宁静的山野间,“砰”的一声巨响,惊飞几只树梢栖落的乌鸦。不远处一座青砖黑瓦的四合院,正往外窜出丝丝热气,柴房一角的烟囱里飘出缕缕炊烟。四合院里的雪都已经清扫干净,院落一角堆起个一米高的小雪山,雪山一角被炸开了花。就在这时,传来孩童欢快的笑声:“哈哈哈,爹捻的炮杖可真响呀。”一个穿着灰棉袄虎头鞋、溜着锅盖头的小孩儿,高兴的跑向柴房,发后一根孩儿辫,也跟着快活的上下甩动。小孩儿跑进柴房,向他娘撒娇道:“娘,您再给俺一只炮杖吧,就一只俺今天就不放了。”
孩儿他娘年过50,头上沾染了白发,但向后梳理的一根不差。脸上虽然挂着岁月的刻痕,但眉目间却透着善母慈容。一身黑色粗布短褂长裤,干净利落,正站在灶台边,操持着手中的面团,准备给家人烙火烧。孩儿他娘转过头对孩儿说:“瞧你也不戴个棉帽,看那小手脏的。你爹说了,一天只能给你放三个炮杖,快去打把水洗洗。”
孩儿撅起了小嘴,偷偷嘟囔着:“哼,娘不给俺,俺问爹要去!”嘟囔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孩儿跑到左偏房,左偏房是孩儿他爹的作坊,一家生计全靠他爹的手艺活。不用多话已明了,孩儿他爹是捻炮杖的,炮杖不单捻的瓷实脆响,最关键是成挂的“千儿响”,点了后没一个息捻儿断响的,放鞭也是图个吉利顺畅。这户人家,虽说独处在山涯弯儿里,跟村邻们有段距离,可那“千儿响”算是名声在外。提到孩儿他爹,大伙都尊称为花爷。姓花,名斩龙。花爷今六十有二,身高七尺有三,身体硬朗中等偏瘦,双目炯炯有神,眼不花耳不聋,一头雪白的齐肩白发背在脑后,胸前挂着半尺银髯,举手投足不急不缓,不单能识文断字,还能写一手好隶书。花爷为人爽朗,骨子里装着侠义,大伙儿都尊敬,妙峰山地界上的口碑,屈指能数响当当。

花爷的身世,鲜人知晓。只有妙峰山上了岁数的老人才知道,花爷是跟着长辈逃荒至此、落地生根的。那个年代战火纷纷,人们四处奔命只为寻一个安生的地方。花爷35岁才完婚,据说是为了练就“童子功”。经人撮合,与26岁从山东逃难来的秦姑娘拜了堂。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先后生了六儿一女。
大娃花虎,身长八尺喜好武功,自幼跟着花爷学习洪拳,一套洪拳打的虎虎生威、如行云流水般畅快淋漓。可虎儿命曲,至26岁也没讨着老婆,只因太痴习武。据说花虎17岁的一夜,他在梦中受高人指点,半夜和衣爬上屋后十几米高的山涯,纵身就跳下涯去。结果一声惨叫,惊起花爷一家老小。花爷点了灯,发现花虎那屋门敞着,进屋一瞅炕上只剩下铺盖。急的虎儿他娘直跺脚,哭着道:“孩儿他爹,快、快去房后!虎儿肯定又练轻功去了。老天保佑,可别摔了虎儿呀!
循声来到屋后崖下,花爷只见虎儿满脸是血躺在草丛里,脚踝骨折,腿骨的骨头渣儿刺破皮肉露在外面,血流不止。虎儿这时,已经没声了,全身微微的抽搐。虎儿他娘看见,顿时瘫坐在地上,身子一斜晕了过去。还是花爷见多识广,一把背起虎儿,就往家里跑。那时花爷也是50岁的年龄,背起130多斤重的虎儿,如负孩童。三步并作二步行,冲进屋里将虎儿放置在炕上,对着二儿子花豹说:“豹儿,快把爹的药箱拿来!”
虎儿下面的弟弟妹妹都看傻了,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花爷一手按住虎儿的人中穴,双目圆睁又一声呵:“豹儿!”
豹儿这才反应过来,撒腿去取药箱。
花爷的药箱里,装着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华佗回魂散和金创药。要说寻常百姓家,怎么会有如此宝贵的药方和军人行军打仗必备的金创药,可能因为花家当年是一代将相,也兴许是花家曾出过一世名医,就不得而知了。
豹儿取来药箱,花爷迅速按下药箱的机关,箱盒随即弹开。“拿酒来!”花爷又一喝的同时,已将装在木匣里的华佗回魂散放入口中咀嚼起来。顿时一阵奇香散发开来,就是闻一闻这香味,人也能立刻百倍精神。豹儿将半壶拧开盖的高粱酒,递了过来。花爷举起酒壶“咕嘟咕嘟”猛灌了两大口。想必是花爷担心用酒化药太慢,干脆先将诸葛回魂散嚼碎,喝一大口酒便能化开。俗话说“救人争一秒”,花爷一连惯的动作,熟练紧致,他用手一捏将虎儿的嘴巴撬开,将药酒灌入虎儿体内。
昏迷的虎儿,这时已经失去了知觉。花爷撕开虎儿的裤腿,斑斑骨肉仍汪汪的往外溢血。花爷将虎儿伤腿扶正,用手指在骨折的碎骨间慢慢摸索着,时左时右时紧时柔,虎儿撇开的骨渣在花爷十指的游走间,慢慢弥合在了一起。花爷顺手抓起一把金创药,铺在伤口上。那金创药还真是神奇。不一会,流血的伤口,就凝结成了黑紫的血块。
豹儿和弟弟妹妹,全都呆呆地看着爹,带着无比的好奇和崇拜。心里着磨着:“爹啥时候会这一手功夫?”
虎儿娘踉踉跄跄的进了屋,花爷悠悠的对他娘说:“虎儿命保住了,可惜儿这条腿怕以后难支重负了。”
可事与愿违,虎儿痊愈后,腿不瘸脚不拐,单单脑子摔出了问题。人半痴半傻,甭管认识不认识,冲人便咧着嘴“嘿嘿”一笑,憨态可掬,而且一门儿热心肠。一年冬天,他在外玩耍,结果穿了条大裤衩就回家了。虎他娘站在院中,愣愣的问他:“虎儿,您棉袄呢?”虎儿痴痴一笑道:“嘿嘿,给他了,嘿嘿。”顺着虎儿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虎儿把棉袄,给了一位行乞的老翁。
你说虎儿痴吧,可他不偷不抢不捣乱,时常自己在院子里温习花爷曾教他的洪拳,翻滚冲踢、肘挡扫绊,几套打下来一招不拉。你说虎儿傻吧,他知道吃鱼吐刺洗澡脱衣,经常肩扛着老七花铁到处转悠。人都说,花虎不傻,就是走火入魔了。
老二花豹23岁,生的浓眉大眼、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花豹喜舞枪,一支丈二长枪,钢枪头、白蜡杆、一尺红樱飘飘。花豹常暗暗自喻赵子龙再世,不知从哪寻来一本《赵将军枪法七十二解》揣摩研学,床头还贴着赵子龙的版面,版面溜边儿写了一首打油诗“吾乃常山赵子龙,枪挑板坡救少主,披肝沥血扶末汉,忠义作胆永流传。”
花豹虽暗自喻赵子龙,但他舞起长枪确是超俗绝伦,红樱虚晃枪头如点点桃花,腊杆横扫五米之内落英缤纷。不但枪舞的好,弯弓射箭、百步穿杨也不在话下。
老三花牛年20,面目清秀,身体瘦弱,做事谨慎细心。当年他娘怀他的时候,受了风寒,生花牛时险些母子双亡。花牛因此落下病根,小时候抱着药罐长大。花爷希望老三身体日后强健,便取名花牛。可儿时病根,岂是日后能补。花牛长大后,身体有所改善,但也文弱。花爷便打小教花牛识字读文,到了花牛16岁,将他送进琉璃厂一家古董店,为一位席老先生抄写文章、料理古董。
老四花香年方17,长的亭亭玉立、出类拔萃,瓜子脸、皮肤白皙额头玉润、柳叶眉下一双水莹莹的单凤眼、朱唇皓齿,梳着两条乌黑的辫子,上身常着斜襟紧身短衣,下穿束腰绑腿灯笼裤。小子窝里长大,登堂入室一身男子打扮,话如连珠颇有几分女侠意气。她娘常教她安下心做一些女红,以后讨了婆家,也好招人待见。给她一副两片竹圈卡紧的丝娟,花香拿针当棒锥,一朵鲜艳欲滴的牡丹花,被她绣的垂头丧气。她娘拿在手里,无奈地摇摇头,刚想说两句,眨眼功夫,花香脚下生风,早溜的不知去向。嘛去了?和一帮小子爬树掏老鹫窝去了。临傍晚,衣也脏了脸也黑了,用衣服兜了一窝鸟蛋回来。
老五花雕刚满15岁,性格内向、不善言谈。一次花爷问他:“雕儿,今后长大了,想做什么啊。”虎父无犬子,花爷等着雕儿说些光宗耀祖的话儿时,谁知雕儿一句话,没让老爷子背过气去。花雕不假思索的说道:“俺以后想当木匠。”花爷微微闭上眼顺顺气,心想怎么生出个胸无大志的儿来。也难怪花雕想当木匠,其实也能早有所料,他常把家里桌椅部件拆个七零八落,再一一组装上,乐此不疲。还经常发明些小玩意儿,如播豆器,把一节细竹底部开滑槽,另一端固定在装有豆子的大竹筒上,大竹筒靠近底部的边沿开了一个豆大的小孔。当用细竹往地上撮洞的时候,刚好细竹侧面的小孔正对着大竹筒上的豆孔,一粒种豆顺势滑入竹筒,从滑槽滚出落入土洞里。简单方便,省去弯腰锄土播种的麻烦。花爷见雕儿有股子歪才劲,雕儿11岁时,花爷就把他送到珠市口“木匠李”那儿当学徒去了。
老六花满是年10岁,长的虎头虎脑,喜欢跟在花豹后面舞枪弄棒、上山打猎、下河抓虾。因为经常偷摸下河,没少挨花爷罚。一次,赶着饭点,花豹和花满还没有回来,他娘去河边寻他俩。果然,两人正在河边匆匆的穿衣服呢。他娘在岸上喊:“还不回家吃饭,你爹知道你们下河,又要罚你们。”
花豹催促着花满:“二弟快穿,别让爹等急了。”
花满一边提着裤带一边说:“二哥,咱摸的鱼咋办?”
花豹挥手轻拍在花满脑袋上:“呆子,还能啥办,拿回家炖喽!”
花满得意的“嘿嘿”一笑:“爹看见咱摸到鱼,一高兴就不罚咱了吧。”
两人上了岸,他娘说:“还不快跑回去,饭菜一会都凉了。全家人就为等你们。”
花满还嬉皮笑脸得意地说:“娘,俺和二哥摸了鱼,给您和爹炖鱼吃,该不罚俺们了吧。”
“不罚你,你爹脾气你不知道?少罚你们了?”娘说道。
花满跟在花豹身后,一路小跑,边跑边回道:“俺现在不怕了,娘俺学会气功了!练了气功,打哪也不痛!咯咯咯……”
回到家,二话不说,先吃饭,狼吞虎咽之后,老二知错认罚,自觉的拿大顶去了。老六太小,只能罚跪搓板。那搓板呀,跪的双膝生疼生疼。花满眨着泪花,一脸委屈的对花爷说:“爹,俺是想给您和娘摸鱼炖汤,才下河的。”花爷不愧是严以治家,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进屋喝茶去了。
一会娘自他们身边经过,花满已疼的泪流满面,说:“娘,俺跟二哥学了气功,咋跪着还生疼呢?”
娘看在眼里心也痛,毕竟是小孩,可治家总要有个家规,娘说道:“河水下面有急有深,万一有个散失,娘都不敢往后想。爹罚你们,是为你们好,让你们长记性。满儿,以后知道是气功厉害还是你爹厉害了吧?”
老七花铁刚5岁,啥不也懂,整天就知道骑在花虎肩上,到处转悠。花虎没朋友,就对花铁好。花铁要什么给什么。一次花铁想放鞭,爹娘不给,就偷告诉了花虎。花虎趁爹外出不在,偷摸的从窗户钻进作坊,摸了一挂鞭出来。花铁高兴的像得胜将军,将鞭缠在自己身上,花虎背着他,一口气跑到狍子洼,将“千儿响”放的霹雳啪啦。山里空旷回音大,山里山外都听的清清楚楚。平时不遇红白节庆,不放鞭,这一阵“千儿响”放的,大伙以为是谁家婚丧嫁娶。大伙着磨着:“听这声儿应该在花爷家那边,要说婚嫁花爷的请贴早该到了,莫不是花爷家出事啦?”
邻里邻居一合计,准是花爷家出大事了!不怕事乱,就怕添乱,嘴巴多了,各种猜测扑面而来。花爷平时为人豪爽,看病问药没少照顾大家。花爷出事了,咱不能当孙子,大伙组团带着祭拜的东西,就从山洼那边赶将过来。寻思到花爷的为人,还有一些姥姥、妇女忍不住哭了起来。一支哭哭闹闹的队伍,将花家小院,堵的水泄不通。虎儿他娘见了,不知所以,还没开口问个所在然,住在村口的张秀才便急切的问道:“嫂子,花爷安在否?”虎儿他娘丈二摸不着头脑,他爹一早进城了啊,便回了一句:“不在。”
顿时哭声一片,此起彼伏,各种哭腔混作一团:“花爷,您怎么走的这么早呀?”“花爷,俺还没能见您一面,您怎么就……”
这时,天色渐晚,远远就听见哭声的花爷,心想家里肯定出了大事,一路狂奔了回来。
虎儿他娘忙在屋里安慰大家:“大家有什么急事尽管跟俺说!”
花爷一脚踏进院门,头发也乱了、胡子也散了、眼睛急的血红,他拨开人群大吼道:“俺来也!”声刚落,数位回望的妇女吓晕倒地,就连三名七尺的汉子,也不经打一冷哆嗦。

话回前言。
花铁站在作坊门口,用红通通的小手轻敲房门,带着乞求的声音边敲边说:“爹,您再给俺一个鞭放吧。”
花爷正在作坊里捻炮,快到年关了,找他订鞭的人家记了满满数张纸。作坊平日,房门紧闭,只能花爷可以出入,一是怕小子们偷鞭,再弄出个西洋景出来;二来怕不小心沾上火星儿,那可不是可开玩的;三来也怕鞭受潮,影响燃放效果。花爷在屋里道:“铁儿,一天三个响,这是老规矩了。人无规矩不成方圆,今天开了口子,给你多放一个响,那以后你总缠着爹要鞭放,你说爹是给你还是不给呀。”
铁儿不死心,可怜巴巴的倚在门边接着说:“爹,您说的是。可今天俺帮娘喂了鸡,还从鸡窝里摸出三个蛋呢。俺平时最听您的话了,您晌午让俺给您打酒,去村里一个来回,把俺小腿都给走酸了。爹,还不奖励奖励俺。”铁儿撒起娇来。
花爷听铁儿这么一说,在作坊里“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铁儿呀,啥时候会跟爹邀功请赏了。”花爷站起身,将手中的鞭放在一边,拍拍身上的捻土,顺手拿了一支“二踢脚”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说到“二踢脚”,那可是当时小子们最爱放的鞭。将“二踢脚”立在平地上,点着火捻后赶紧捂着耳朵躲开,刚跑不远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呢,“砰”的一声巨响,一颗火红的弹丸冲天飞去,飞到半空弹丸撤花般炸开,看的人心跳快活。
铁儿一看爹手里拿着一支“二踢脚”,撤欢了蹦起来手舞足蹈,一边拍手一边高兴喊他娘:“娘,娘,爹要给俺放二踢脚了!”
花爷含着笑,一只手摸着他光亮的脑门儿,走向柴房取了个柴星。铁儿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一会左腿换右腿,一会又右腿换左腿,快活的都不知怎么走道了。花爷走到院中间,将“二踢脚”立在地上,弯腰点了捻儿。铁儿远远的躲在屋檐下,早把耳朵捂的紧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炮杖。“砰……”铁儿的目光追着火红的弹丸抬起来,空中又一声响贯彻山谷。铁儿高兴的跳起来直拍手。
院外不远处,一高一矮走过来两个身影。高个的肩抗一杆丈二枪,身背一张藤把弓。小个的跟在身后,垫着脚尖紧跟慢跑,左右手里各拎着一只野兔。
铁儿望见,跑到门口,像炫耀战果似的冲着二人喊去:“二哥六哥,你们听见爹放的二踢脚没?”来人正是花豹、花满。
“哈哈哈”花满清脆的笑道:“铁儿看把你美的。”边说边高举起手中的野兔洋洋得意:“咦……咦……看这个,看这个。哈哈……”
“爹,野兔!”铁儿回头看了一眼花爷,又冲着柴房喊:“娘,二哥他们打到野兔了!晚上吃炖兔肉喽!”
说着,花豹和花满,已走进家门。花满拎着野兔走向柴房,花爷一眼看见花豹小腿上的棉袄被抓破,渗出一块血迹。花爷问道:“被兽挠的?”
花豹满不在乎的笑笑道:“在山里遇到一只穷饿的豹子。差点儿就和俺拜把子当兄弟了。”
花爷眼瞅着伤口说:“快进屋,爹给你上点药。”
花豹进屋将棉裤先脱了下来,然后坐在炕上,受伤的右腿外侧担在炕沿,自顾自地把秋裤先捋到膝盖。那三道血槽子,可是深呀,都看见白花花的腿骨了,花豹没吭一声痛,打量着伤口,自言自语道:“豹子爪果真厉害。”
花爷取来高粱酒、化毒散和金创药,锁着眉头为豹儿清洗伤口。当浓浓的烈酒,倒在伤口上时,豹儿还是忍不住的呲起牙来:“爹,您慢点……”。
花爷问道:“看这口子,那豹不小吧?”
豹儿回道:“那豹子站起来比俺还高哩,真是饿疯了。我和满儿走到石水涧的时候,俺看雪地里有爪印,顺着爪迹往前看,发现一只大豹正趴在树上,和俺就对上眼了。俺见那豹子那么大,也没想招惹它,带着满儿赶紧下山,还不敢跑快了,怕豹子从后面窜上来。谁知那豹子猛地从树上跳下,向俺和满儿就扑了过来。看那窘样,八成是半月没进食了,非一口把俺俩吞了不可。”
花爷将用蒲公英、黄连等草药做的化毒散,敷在伤口上说:“然后呢?”
豹儿说道:“俺一看见它扑将过来,一把将满儿护在身下。顺势往地沟里一滚。那豹子扑空,不依不饶,张开獠牙转身又扑了过来。就在它扑的当昔,俺躺在地上,用右腿恨恨地踹在它的肚子上。结果那豹子被踹飞的时候,还不忘在俺腿上挠一爪。俺当时也没觉得疼,顺手抓起枪就掷了过去。一枪将那豹子,牢牢的钉在了树根上。”
花爷半信半疑地问:“你把那豹打死了?”
豹儿说:“嗯,本想把那豹抬回来的。可俺腿被豹子一挠,还真使不上大力气。就把豹子藏树洞里了。爹,明儿咱们去把豹子抬回来吧,那豹皮够给您和娘做两件皮袄的。”
花爷给豹儿上着金创药,豹儿躺在了灶上,看了看赵子龙的版画,心里默道:“俺今天屠了一只饿豹,可没给您老人家丢脸啊!”
“满儿他没怕?”花爷细细的问道。
豹儿突然笑出声来:“呵呵,俺把豹子钉在树上的时候,满儿还在地沟里哆嗦呢,吓的棉裤都给尿透了。”
“哈哈哈……”花爷一阵爽朗的笑声:“幸亏是俺儿,换成别人,还不早成豹子嘴里的冤鬼了。”
这边花爷跟豹儿说着话,柴房里花满又将遇豹的事情,跟他娘说了一遍,一边的花铁听的聚精会神。铁儿娘揪着心说:“瞧你们这帮孩子,真不让爹娘省心。”
满儿不肖的说:“娘,豹子扑过来的时候,俺当时一点没怕。俺就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它,还操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将它一下!”

[ 本帖最后由 牙牙 于 2011-7-1 14:2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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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

堂屋正中的八仙桌边,花香正在摆放碗筷。嘟着嘴,心若所思,一脸的不高兴。不一会儿,饭菜上桌,二大盆菜。一盆是红亮亮香喷喷的红烧野兔,一盆是大白菜帮子炖土豆,恰逢腊月二十八,孩儿娘还做了一大碗蒸腊肉。另有一提蓝酱香四溢的麻酱火烧,和一锅五颜六色的腊月粥。花家人口多,每次做菜,菜品不多但份量大。
要说花家的生活,在当时,可算是富裕人家了。单说这腊月粥,不是谁家都能喝上的。腊月粥由腊八粥沿袭而来,地道的腊月粥,是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至粘稠,再外用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葡萄干儿,以作点染。喝在嘴里,糯香无比,单看那些果仁儿,就令人食欲大开。而多数人家,都是做菜粥代替,放少许米,再将红薯、杂粮、菜叶子,放入锅里一起煮,然后就着干烙饼吃。就算想吃个麻酱火烧,那也得赶上庙会逢集,给孩子买一口解解馋。
谁要花爷有一门捻鞭的好手艺呢。据说张勋复辟,拥护溥仪重新登基的时候,朝廷一位宫姓太监不远数十里,慕名来到妙峰山玫瑰谷花爷家,拿出整整100两银子,连花爷库存没连捻儿的的散炮,都给买走了。至那后,花爷家的炮杖,成了皇家御用。京城的达官贵人,纷纷派人来订响订鞭。
时过境迁,虽说如今兵荒马乱,京城的官老爷们躲的躲、逃的逃,找花爷订鞭的贵人们少了。可寻常百姓家,逢年过节,也要闹个喜庆。花爷的鞭,卖给达官贵人,一盘二个大洋。而卖给乡里乡亲的,实诚不贵,一盘“千儿响”才20文。没有现钱的,拿来二斤米面,花爷不计较。遇到一时手头打紧的人家,响儿先放,钱日后再说。
孩儿们早已围坐在了餐桌旁,花铁跑去花虎那屋喊他起来吃饭。花虎这几日,每天下午3点就泛困,一觉能睡到开晚饭。由于长时间不锻炼,花虎已长的膀大腰圆。花虎洗了洗脸,走到饭桌前,愣愣地坐了下来。这时花满忍不住,拿起筷子偷偷去夹眼前的一块兔肉,花虎看见在桌下轻踢了花满一脚,口齿含糊的说道:“爹还没来呢。”花满遗憾的收回筷子、耸耸肩,口水都快滴到桌缝儿里了。
花爷坐定后,全家开始吃饭。小子们个个埋头苦干,吃的可真是香,都不带打话把儿的。只有花香一个人,仍嘟着嘴,只喝着碗里的粥,好似心底有万千委屈即将汹涌决堤一样。
孩儿娘见女儿有心事,说道:“香儿,尝尝你二哥今儿打回来的野兔,这雪地里捉回来的兔子肉鲜香。”
花香这时,终于开口了:“娘,都怪你,非让俺在家纳鞋。好不容易纳了一只鞋,还没试进脚,线就绷开了。这不是豆腐晒成豆腐块,白干吗?”
娘笑道:“呵呵,原来就为这事呀,刚开始纳都这样,多纳几次就好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大了,哪能像个野小子一样到处疯跑。以后找婆家……”
还没等她娘说完,花香的倔劲就上来了:“不纳不纳,难道非要嫁人不成,嫁人非要纳鞋绣花不成?娘您就别再逼俺作女红了。爹,您看看、您看看。”花香放下碗筷,将一双手抻到花爷面前:“看我这手,纳鞋纳的都是水泡。”
花爷瞧了一眼,说道:“爬树掏鸟窝,划的满手白道子,怎么没让爹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什么时候走什么路。爹看你就是被惯坏了,从小到大爹就没罚过你。”
花香转而一副笑脸,对着花爷说:“爹,您也把俺当儿子养吧,俺给您打酒、陪您捻鞭。您看家里,大哥只管带着铁儿玩,二哥带着满儿浇灌菜地、上山打猎,三哥和五弟在外学徒,您身边也总得有个好帮手。”
这话说的不假,捻鞭的手艺,几个儿还都帮不上手,花爷笑了:“呵呵,你心里的小轱轳,爹还不知道?每回交待你帮爹干点么活,爹一转眼,你又不知溜哪去了。想跟爹学捻鞭行,那得有个条件。”
花香高兴地说:“爹快说吧,只要不让俺作女红,什么条件俺都愿。”
“捻鞭是个谨慎活儿,磨硝混碳、裹皮抖末、插捻儿钉盖,这沾火的东西,每一步都得一万个细心。爹就想先练练你的耐心。从明天开始,把米缸里没去完的谷皮谷削沙粒儿,全给捡干净。”花爷道。
花香高兴的笑起来:“哈哈,就这个呀,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呢?那就说定了爹。”
小子们吃的半饱,话也开始多了,你一言我一语,饭桌上全家人其乐融融。


晚饭后,一盆木炭火在八仙桌旁荧荧的燃着,照着堂屋正中的《百鸟朝凤图》忽明忽暗。《百鸟朝凤图》下,罢着一张柳木方桌,桌两侧是两把榉木太师椅。花爷这时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把玩着一盏巴掌大的宜兴紫砂壶。
那把紫砂壶,高约一拳,形似仙桃。壶体紫红如铜,却紫而不姹、红而不嫣。细细观赏那紫泥里,还裹着点点白沙,银光闪闪、宛若珠玑。壶体一侧浮雕着两颗花生,栩栩如生。将壶置于掌中,壶嘴、壶口、壶把刚好连成一线,轻轻拿起壶盖敲击壶肚,发出金鸣玉吟之音。花爷看在眼里爱不释手,轻轻举起紫砂壶抬高壶把,壶嘴如龙戏水,茶水不偏不倚的倒入花爷口中。
小子们都知道,这把壶可是花爷心爱的宝器,只许看不许动,就连摸摸也不成。一次,花满偷偷将壶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个好奇,还学着他爹的模样,单手把着空壶,扬起脖子佯装喝茶:“啊,好壶、好茶!”可一不小心,壶盖在花满的小手中滑落,“叮铃当啷”的滚下桌子摔在地上。花爷正在作坊里捻鞭,听见堂屋微微传来几声脆响,暗呼一声:“不好!”,赶忙起身连跑带奔的来到堂屋。只见堂屋里空无一人,桌角放着那把没盖的紫砂壶,四下一寻,壶盖掉在了桌腿下。花爷揪着心的疼,弯腰拾起壶盖,细细察看,那壶盖经过这一连贯的磕碰,居然神奇的丝毫无损。
花爷大喝一声:“满儿!”
满儿应了一声,从里屋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啥事呀爹?”
花爷道:“爹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碰这把壶,今天你咋又动了?”说着花爷就走过去,要打花满屁股。
花满见花爷走过来要揍自己,反而操着稚嫩的声音义正言辞道:“爹您不能冤枉人,不是俺干的!俺刚刚一直在里屋睡觉来。俺跟爹一样,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好汉做事好汉当!是俺干的,俺早就跟爹跪下了。” 花满一句话,说的花爷哭笑不得。满儿见巧得逞,转而又面带嬉笑、背着双手左右晃动、小心翼翼地问:“爹,那壶盖儿找着了吗?就在桌腿下面。”
花爷面色严厉的说道:“爹早就知道是你干的!还说不是你干的!不是你干的,你咋知道壶盖儿在哪?”话音刚落,花爷一巴掌打在花满屁股上。
花满顿时嗷嗷大哭起来,边跑边哭:“娘……娘……。”
说起这把壶,花爷只所以情有独钟,那可是大有来历。
太师椅上的花爷,又押了一口茶,紫砂壶泡铁观音,浓郁的茶香,慢慢将花爷的思绪拉回到了过去。


1900庚子年的夏秋之交,大栅栏丈三宽的街道两边,商铺林立但门可罗雀、宾客稀少,南来北往的男女老幼,个个神情凝重、行色匆匆。赶着早饭时间,花斩龙和他爹娘坐进一家豆汁店里。店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一对眼珠子在他那双小眼睛里咕噜噜直转。伙计见斩龙他爹身材结实、面色略白、印堂发红、双目聚神、一根大辫子盘在脖间,气度不凡,自不敢怠慢,忙满脸堆笑道:“这位爷,您要点什么?”
“三碗豆汁,六个焦圈、再来六个火烧。”斩龙他爹声音浑厚、底气十足。
“得嘞……爷您稍候。”伙计殷勤的说完,冲着后厨大声吆喝去:“角儿一桌,六儿香滚地焦圈、六儿焦香地大火烧、再来三碗新熬的豆汁咧哎……”
第一次进京城的斩龙,好奇地来回张望着。只见那壮观的正阳楼上旗帜招展,城头上二步一炮、三米一哨,城下不时有骑马的清兵带着小队兵卒来回巡视。斩龙收回目光,轻声问道:“爹,前门楼子有九丈九那么高呀?”
他爹默默的点点头,斩龙见爹锁着眉头,仿若在想着心思,也就不多言语,等着吃饭。斩龙一家从沧州方向连夜赶到京城,早已饥肠辘辘。不一会儿,早点就摆在了桌面,斩龙爹娘默默吃了起来。斩龙端起大瓷碗便先喝了口豆汁。“呀……”的一声,斩龙差点没吐出来:“爹,这豆汁喝着咋像酸菜水啊。”
这时,那位伙计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将出来,对着斩龙笑容可掬地介绍道:“这位小爷无须惊讶。这豆汁儿是用绿豆浸泡后,捻去皮儿,加水磨成细浆,倒入大缸发酵而成。豆汁可是咱老北平的特有风味,上到宫廷御膳,下到平民百姓,都偏好这酸中微甜的味儿。好比是人生,酸甜相参。”说着,伙计用手指了指碟中的焦圈说:“小爷,您喝豆汁配焦圈,再就点细丝酱菜,那可是人间珍馐呀。”
斩龙看着伙计听的入神,斩龙她娘一旁说道:“出门在外,入乡随俗,龙儿快吃吧。你爹还有紧要事办呢。”
斩龙一脸窘样的看看娘,拿起一个火烧就大嚼起来。边吃着,边听见前桌几位老者的闲谈声。
一位老者操着沙哑的声音,向边上一位胖老者说道:“张爷,听说八国联军攻陷天津的时候,光大沽炮台,就死了整整一万清兵哪!”
那位张爷接道:“死了一万是谣传,真正死了有三万多清兵呢。我们街坊有一位刚从天津打仗逃回来的伤兵,说那大炮台的尸骨,堆起来都有一人多高啦。还说,八国联军,正沿着天津运河,向京城进发呢。”
“向北平进发?不是在廊坊受到义和团的围攻,都给消灭了吗?”一位精瘦的老者眨着眼睛问道。
“消灭?肖爷您想想,就凭咱们的大刀长矛,能对付二毛子的洋枪利炮?”张爷拿起碗喝了口豆浆,接着道:“二毛子又追加了五万兵力,向咱京城扑过来啦!”
“啊!”声音沙哑老者惊的手一颤,手中的瓷碗抖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汤汁,他慌忙站起身:“我得赶紧回去!”
“哎、哎、哎……说着话呢,你嘛去呀?”肖爷轻扯住沙哑老人的裤边说。
“嘛去?逃命呀!”声音沙哑的老者,走出餐馆,一路小跑消失在街道的人群里。
“呸!”看着那位老者夺路而逃,肖爷愤愤地骂道:“瞧那熊样儿!堂堂大清国人,何如此贪生怕死?我就不信他是咱华夏的种儿!”
“老兄弟呀。”张爷一把握住肖爷的手说:“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是黎民百姓,手无寸铁,二毛子来了要是杀烧抢掠,咱不能抻着脑袋跟人家死磕吧。我看,还是得从长计议。”
肖爷一边捋起胡子瞅着张爷的眼睛,一边着磨着刚才张爷那番话,不时地点头默默认同。肖爷随即站起身,双拳抱于胸前,对张爷说:“老兄弟,肖某告辞了,改日再会。”说完便向屋外走去。
张爷忙说:“哎,着急嘛慌的哪去呀?”
肖爷回头道:“回家合计合计。”
“等等我……”张爷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这时,斩龙一家已食尽饭饱。刚才那几位老者的话,斩龙听的真真切切,但也没敢向他爹多问,就背起包裹,跟着爹娘走出餐馆。沿着大栅栏煤市街,走进云居胡同,东拐西拐,来到一家闹中取静的客栈前,停下了脚步。
客栈是一座二层砖木楼,进门的屋檐下挂着“江湖客栈”的牌匾。左右门柱黑底红刻,上书“院不大店不大房不大如归为大”、下书“功不大名不大利不大无欲最大”。步入厅堂,里面摆着数张古旧的方桌,每个方桌配有四把乌亮的木椅。进门右手边是一组齐胸高的紫漆柜台,柜台后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独钓寒江雪”的字画。字画正下方钉着一根三指宽的木条,木条上整齐一致的挂着一排二指大小的木牌,木牌上刻着“闲云”、“流水”、“秋霞”等字样,每个木牌下方都坠着一把铁钥匙。想必那木牌字刻,便是房号了。
掌贵的不在,小二一眼便认出了斩龙他爹。紧步走上前,轻声说道:“爷请跟我来。”
斩龙好奇地打量着周遭,心想他爹肯定是这里的常客了。穿过厅堂向后走去,楼中间是个八米见方的天井。楼正面左右角的房檐下,各有两道木梯通向二层。伙计引路,由右侧的木梯拾阶而上,走到一间名曰“花期”的房前,拿起木牌钥匙打开房门,请斩龙一家入屋歇息。临走时伙计将钥匙留在桌上,恭敬的对斩龙他爹说:“爷有什么需要就直管吩咐,小的这就去找我家老爷。”斩龙爹信任的点点头,伙计转身离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花期”是一间里外套间,木顶白壁、陈设简单。外屋算做客厅,摆着一张紫铜色的八仙桌和八把方橙,桌上摆放着一套白瓷茶具。靠着左右两边墙壁,还各置着4把古香古色的太师椅,一道竹帘挂在里屋的门框上。里屋便是起居室,正中摆着一张二米见方的大床,床上靠近床沿的位置,是一张不足二尺高的床几。斩龙看见床,倦意顿袭,还没去给他爹娘打盒洗脸水,便倒头躺在床头呼呼大睡起来。


“起来、起来,都是本家兄弟,无须多礼。”睡梦中,斩龙隐约听见娘的声音。
“各位兄弟快请起,二年一别、恍若昨日,今天我花德海,还能看见大家,亏了当年大伙儿捡回我一条命。”斩龙他爹跟着说道。
斩龙听完,一个筋头鲤鱼打挺,翻身稳稳地落在竹帘后,贴着帘缝往外看。只见天色已黑、外屋房门紧闭,八仙桌上点着两盏灯。不知何时,地上齐唰唰地跪着九条汉子。那九条汉子,腰板挺立,各个精神抖擞,目光如炬,纷纷抱拳在胸,有意压低着声音道:“哥哥嫂嫂请受俺一拜。”说完腑下上身,两手按地,头磕在地板上。
斩龙他爹也赶忙跪下回礼,回礼完,斩龙他娘忙上前搀扶大家起身。
斩龙他爹扶起一位独眼兄弟,关切地问道:“邓五,一路可安生?”
那位独眼汉子圆脸、蒜头鼻,左眼上一道豆虫大的刀疤,左眼缺失形成了一个李子大小的凹窝子。邓五和斩龙爹握着手,双双方凳上落座。邓五忙道:“河南界还好一些,大家日夜赶路,没遇到什么官检兵患。在河北境内,常遇关卡,兄弟们担心跟官兵发生摩擦、招惹是非,只好白日在山林里歇息,夜里紧跑快赶。还多亏了河北拳会的张络阳,跟当地帮会打了招呼,又派人领着取了一条小路,才如期赶到京城。两广来了五千团勇、两湖来了四千团勇、大刀会的李明月带来二千人马、白莲教的王闯带来一千五百人、红灯照的刘三娘还带来了三百女勇参加这次围剿。人马现在都已埋伏在城东南采育密林里,昼不喧嚷、夜不生火,请海哥放心。”
斩龙爹放心的点点头,这时大家都已移动橙椅,围坐在了八仙桌前,斩龙爹转向一位光膀的大汉道:“飞星,东西是否准备齐全?”
飞星大汉面方口正、浑身肌肉成块,回道:“矛三千杆、刀六千把、戈一千把,专门对付二毛子的强弓一千把、箭六万支,全部准备停当,藏在南苑四海子。随时能发给大家。”
斩龙爹不放心的道:“南苑是皇苑禁地,有近千清兵把守南苑九门,如何藏进去,用时又如何取出来?”
“大哥请安心,把守南苑的海户,是本家堂哥,为人真正仗义,知根知底。而且如此多的兵器,藏在哪愚弟都不放心,思前想后,藏在南苑的兵库里最为保险。本家堂哥已安排心腹亲兵,日夜看管,若有半点散失,愚弟提头请罪!”飞星大汉说完,底下头颅,抬起握紧的双拳,示意万无一失。
“兄弟脑袋还需灭洋克敌,何必说的如此严重。这样安顿,我就放心了。”斩龙爹说道。
这时,一位略矮的汉子站了起来,对斩龙爹道:“海哥,粮草也已备齐,够食三十五日,两湖经水路运送的粮米,三日后启程。”
斩龙爹点点头,对大家说道:“大家一路辛苦了!本该好好休息一番,但据探报说,二毛子增兵二万人,已攻克廊坊,正向北平逼近。我们务必在采育一带做好准备,给二毛子迎头痛击!二毛子有枪有炮,射程远威力大,但不利夜战,我们的兵器则适合近身肉搏。深夜奇袭,乃取胜之道。”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这边斩龙在里屋,则听的心潮澎湃,默想:“和爹在一起近三十年,光知道爹经常走南闯北,直到今天才晓得,爹是义和团的人。”
“咚咚……咚”,外屋突然有人轻声的敲门,有规律的敲击,像是事先约好的暗号。斩龙娘把门开了一条缝,看见来人,轻声道:“培新兄弟快进来。”
来者约45岁上下,中等身材,一身灰色细麻长衫,面目白净、五官端正、颇为儒雅,身后还跟着上午那位店小二。来者进门便高兴的说道:“利好消息,利好消息!”
大家纷纷关切地说:“什么消息?”
来者道:“慈禧太后已默许辅国公载涛的奏折,调遣兵部铁良将军率4万精兵,20门红衣大炮,与我团勇士一并歼灭敌人!”
“太好了!”“真的?”“好呀!”大家纷纷激动不已,有红衣大炮和精兵的支持,各个摩拳擦掌、志在必胜。
“哼!慈禧太后默许!甲午海战后割地卖祖的《二十一条》也是她默许的!国人谁不想食其肝肺!”只见一位黑脸大汉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时,只有斩龙爹默默思索着,气氛突然又变的异常安静。
“无论如何,能和载涛搭上线,得到铁大人的鼎力支持,培新都是立了一大功。”说着斩龙爹站起身,拍了拍那位来者的肩头,接着道:“铁大人仍忠良之臣,善操陆军,曾多次请兵灭洋。铁大人带兵,这仗就有的打!”听斩龙爹这么一说,大家心情多了几份冷静和欣慰。
“海哥过奖,实在不敢当,俗话说,百无一用是秀才,我也只能干些跑跑腿、捎个话的活儿,战场上奋勇杀敌,我还要向各位在座的好汉借胆。”来者培新高兴地对大家说:“兄弟相聚当该把盏言欢,但要务在身,我们以茶代酒,我已让后厨备好了夜宵。海哥,您看能上了吗?”
斩龙爹也眉头舒展开来:“您是东家,我们都听您的。”
“哈、哈、哈……”屋里的汉子们,都开怀的大笑起来。
培新转身对店小二说:“陈会,上菜。”
店小二应声道:“着!掌柜的!”高兴的退下。
原来那位培新,正是“不大客栈”的掌柜,斩龙在里屋也跟着兴奋不已。
“斩龙!快出来见过各位叔叔。”斩龙爹喊到。
斩龙应了一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从帘后走了出来。
按礼节,斩龙向各位叔叔一一下跪磕头,有来自山东曲府的邓五人称“踏山狼”、来自河南络阳的“猛飞将”赵飞星、来自河北邯郸的“神叼手”王传、来自湖南长沙的“倔死驴”章北、来自湖北宜兴的“平江龙”刘立、来自内蒙的“开天弓”沙奇、来自安徽的“单走涯”刘爽、来自广东河源的“阵脚风”李扣、来自山西运城的“飞来石”牛莽,掌柜的文培新人称“小诸葛”。
真可谓:
四海兄弟皆共赴,英雄豪杰聚一堂;
精忠门内无生死,写义厅前笑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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