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猫钓鱼
赶到百丈崖水库,天还未亮,水库边已是人影绰动,看来钓鱼的人还真不少。
年过花甲的老袁眼神不济,主要玩海竿,需要的地盘大,车一停就急着拿东西下去抢钓位。
王矛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有点累,这时他摸出一支烟点上,对高行长说,你们先下去吧,我抽支烟歇歇。
高行长说,我先给你占个位置,在下面等你。客气地点点头,便随老袁下去了。
王矛开的是一辆大切诺基,为着钓鱼好使,他把后排座卸掉了。
起先,有了那笔巨款以后,他就想买车,可看看周围的环境,又觉得早了一点。但他还是在93年买了一部桑塔那。
当时,上面搞了个三学的名堂。即凡是财政拨款的单位,人人可以报名学电脑、学开车、学英语。当然这三学花的是公款。不过有个小前提,就是学习上设定个成绩,考试必须合格,否则学费自理。
王矛认为前两样对自己或许有用,就报了名。当大部分同行还在用笔爬格子的时候,他已经用电脑开始写作了。
王矛买第一辆车时,许多人是知道的,他并没听到太多的什么,最多也就是“人家有钱,想买什么就买呗”之类的话。可当他把车真正开出来的时候,那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说什么的都有。一些原本很要好的朋友,突然间也变得生分起来。
王矛极端聪明,他何尝不知这其中的变故?可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依然故我。他心话,我买我的,碍你屁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偷不抢,照章纳税,比那贪官污吏强起百倍,家中纵有万贯家产,却不敢拿出来花,藏着掖着,整天还提心吊胆。
正因为王矛的这种性格,当多年以后许多人有了私家车时,他就又换了这辆大切诺基,把桑塔那处理掉了。
一年后,他在一个停车场意外地发现了那辆旧车。
有那么多的桑塔那,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辆车。
他快步扑过去,车还是那车,可是比以前旧多了。车身许多处留有碰撞过的痕迹,透过玻璃窗他看见车内的座垫和方向盘的皮套,还是他先前买的,现在都已经破旧;一个尾灯的塑料壳碎了一半,碴口处面目狰狞,露出里面的灯泡,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真像一个多年未见面的孩子,这让王矛伤心得几乎掉下泪来,他红着眼睛四下打探,如果车主当时在场,他一定会把车再买回来,像孩子一样把它领回家。好好修整一番,哪怕是放在家里不用。
六月天的清晨,正是上鱼的大好时光。
老袁的海竿首先上鱼,是一条二斤左右的鲤鱼。附近的海竿阵地上也是铃声不断,都有收获。王矛钓了这么多年鱼,一直专钓手竿,而且只用一支,别的不玩。虽说长进不大,经验还是有的。海竿早就上鱼,不远处一支手竿也在半空弯成了一个大弓,正在遛鱼,可见不是巨鲤就是大草。可王矛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漂子像焊住一般。
这时天已大亮,王矛这才看清,钓位选得不好。水太浅,三米以外还能看见水底,这是钓手竿之大忌。此处是一缓坡,视野开阔,百米处就是养鱼的网箱,倒是一个打海竿的绝佳位置。
高行长,咱俩得换个地方,这位置可不行。要不,一天白玩儿。
高行长听王矛这么一说,便把脸转过来,我也觉得水太浅。
那倒在其次。王矛说,主要是水太清,地势太平,海竿又这么多,乱哄哄的,鱼根本不敢靠边。王矛说这话时,这才看清了老高的模样儿。
从凌晨3点起,他一直在黑暗里同老高说话,辨不出真面目。但从说话中他早就认定老高是个忠厚之人,闭上眼睛也能听出他的笑声是发自内心的。
老高是一个四十五、六的黑脸胖子。
王矛发现,天亮以后,当各自看清对方时,老高反倒变的有些拘束客气起来。初次见面,王矛认为这是很正常的,反之就很难说了。
也许是职业习惯所致,在看人方面,王矛是很有一套的。有的人一眼就能识别,不管他是在说,还是在听,那眼神总是很专注地看着你,并且那眼神表达出的内容也总在谈话范围以内,即使谈话内容有所变化,那眼神也并不显得过分夸张。这种人是可交的。反之,那种目光躲着你,即便与你说话、对视,那眼神总是游离不定,躲躲闪闪,眼神后面好像还在想着或藏着别的什么;这种人无疑是复杂的,甚至是险恶的,与之交往起来,你就要特别小心。
这当然不是全部。王矛对一个人的观察,更多的还在于看他的所作所为。
王矛一向是个我行我素、毫无顾忌的人,有时他还会利用一些人心理上的弱点,或阿谀奉承,或故作敌视,或不卑不亢、或装傻卖呆,为的是能让一个不想暴露自己本性的人,尽快暴露。他把这个称作以毒攻毒。
王矛有时又不得不承认,他自己原本就不是一个什么好鸟。
换了钓位以后,情况有所好转。王矛没上鱼,老高倒是连着上了一鲤一鲫两条鱼。鱼虽不大,毕竟有了收获,老高便笑嘻嘻的,话也多了起来。
闲聊中,王矛知道老高73年从农村入伍,读过工农兵和南京政治学院,大专双学历,本应在部队好好干下去,不想和顶头上司闹得十分僵,一赌气于三年前转业了。现在是一家银行的副行长。
老高用的是两支长手竿,很粗,也很旧,材质像是玻璃钢的,把手处上还粘了一些鱼食,显然是上次钓鱼留下的,干巴在上头。
王矛注意到,老高用的是粗线大钩、大坠,明显的传统钓法,俗称“傻瓜钓”,再看他的鱼漂,让王矛差点没笑出声来。他用的是一截气门芯管,往自行车内胎里打气的那种,漂子太细,插进管里,下面还露出一大段,在水面上歪歪着。王矛后来把老高的这种插漂法,管它叫“日本鬼子腰间别大刀”。
由此,王矛断定,老高是个不怎么讲究的人。
老高一见连着上鱼,激动得整个人像患了帕金森症,手和头乱哆嗦。
这会儿,他从包里又摸出一根海竿,渔轮就是那种一个轴承也没有的廉价塑料轮,摇起来嘎吱嘎吱响。
老高支好海竿,这才坐下来,点上支烟抽着,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烟雾,慢慢享受着未竟的兴奋。
王矛有点的纳闷,凭老高现在的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会投其所好,行贿受贿自不敢说,送他几支好鱼竿还是完全可能的。上次在养鱼池钓鱼,王矛就见过那么一位,是地税局的一个大胖子,一上午没钓几条鱼,嘴上却喋喋不休,一直在炫耀手中的一支日本达娃手竿说它价值两千多,说是一个日本外商送的。可看看老高的那些钓具,几乎全是些不值钱的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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