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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河，从山谷中缓缓流出，河边两排杨柳郁郁葱葱，树林间行人踩出几条弯弯的小路，路旁无名的野花一簇簇地盛开着。
绛河，是漳河的一条支流，静静地流淌了千百年。
我初识绛河时，才二十来岁。那天清晨，我踏着露水，披着暖色，一个人来到河边垂钓。在一处水草丰茂，流水平缓，身旁野花飘香的河湾择地下钩。河湾中零乱地摆着几块洗衣石。
我不时钓上一些活泼的小鱼儿，充其量也只能算鱼子、鱼孙，按钓鱼的行话这叫做“小鱼闹窝”。我顺手又把这些小生灵放进旁边的水草中。不大工夫，一位农村姑娘抱着一大堆衣服，在我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用衣服撩开水上的些许漂浮物，“哗啦、哗啦”开始洗衣服。
原本平静的水面被搅得水波涟调，小鱼儿不闹了。除了身后树林中清脆的鸟鸣，就是这位姑娘有节奏的洗衣声。
我依然目不旁视，稳坐钓台，静静地盯着水草旁漂浮的散漂儿。也说不清过了多长时间，忽见鱼漂儿轻轻地下沉了两目，又慢慢地上浮了三目，我的手腕儿一抖，一条鱼猛地一沉，我顿时觉得沉甸甸的，我知道一条大鱼上钩了。我抑制着激烈的心跳．将鱼慢慢地遇到身边，在细微的清波中，一条鲜艳的红鲤鱼，毫不情愿地随渔线游来。当我把它拖出水面、拉上岸时，那位洗衣姑娘停住手中的活计。欢快地叫道：“哎呀！这条鱼真大，真好看！”
我熟练地摘下鱼钩，将鱼装进鱼护里，心里那个美哟，甭提了！我暗自庆幸，不虚此行。
当我重新装好钓饵，准备再投钩时，那位洗衣姑娘已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指着水草边对我说：“快看！那里又有一条红鲤鱼！”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又一条同样大小的红鲤鱼，在刚才的那个位置上浮上沉下，时隐时现，似乎在焦躁地寻找着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将鱼竿一悠，钓钩准确地甩到原处，看着鱼漂儿缓缓沉人水中。心想，这一条红鲤鱼准也没跑。等了半天，就是不见那条鱼吞钩儿。已经装人鱼护的那条鲤鱼，极不安分地在鱼护里左冲右突，把水打得“劈里啪啦”，我知道它是徒劳的。所以，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鱼漂上，静候那位“娇客”上钩。水中那条红鲤鱼，在我下钩的地方上下沉浮几次，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我很纳闷儿，莫非它游走了？这时，鱼护中的那条红鲤鱼也不折腾了。周围除了那位姑娘洗衣服的声音外，又恢复了宁静。
“快看啊！那条鱼游到阿边了！”洗衣姑娘压低声音对我说。我往鱼护旁一看，不由地惊呆了。已经人网的那条红鲤鱼与水中的那条红鲤鱼，紧紧地挨着，静静地浮在水面，只有鱼尾在轻轻地摆动，它们相依相偎，一个网里，一个网外，毫无惧色，像水中漂浮着两朵红花，或似点燃的两团火焰。我轻轻地把鱼竿放在支架上，俯视着网外的那条红鲤鱼稍一下沉，立刻又浮上来，依偎着鱼护中那条红鲤鱼，不肯离去。
我观看良久，仍然如此，心中大奇。
洗衣姑娘也发现了这一奇迹。她凑到我身边，和我一起观看。两条红鲤鱼，依然不肯分开。“唉，说不定它们就是月桂和天良。”洗衣姑娘叹息着说。“谁是月桂？谁是天良？”我问。洗衣姑娘对我说：“那是我们村里的一对年轻人。”接着，她给我讲了一个美丽的故事。
月桂和天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以后，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他们常常在河边的树林里玩，一起下田干活，一起唱歌。他们常常爱唱“变鸟儿，树上唱歌，变鱼儿，水中戏波。”家里的老人成全他们的心思，准备为他俩办喜事，村里的人都为他俩高兴。不料，大前年绿河发大水，把月桂卷人激流，天良三次跳入水中去救，结果月桂没救上来，天良也没了踪影。等人们从下游发现他们时，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双双淹死在绿河之中。
洗衣姑娘讲完故事后，又说：“你说，这两条鱼生死不离，该不是月桂和天良变的吧？”
我听呆了。
“你把它们放了吧，好大哥，它们是月桂和天良呀！”洗衣姑娘哀求我。
我虽然不相信月桂和天良死后会变成一双红鲤鱼，但眼前这两条鱼相依相偎，一个落难，另一个不避危险冒死相随的情景，真叫人感动，叫人称奇。于是，我依了姑娘的请求，提起鱼护，小心翼翼地放走了这条红鲤鱼。
只见两条鱼儿，一会儿双双在水面上打了一个挺儿，红红的鱼身跃出水面，转眼间留下两个交叉的漩涡，消失在河水中。
几十年过去了。我已由一个小青年变成了老头子。绛河边上的人，不知又演绎出多少人间的悲欢，但这件事却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中。随着岁月的流淌，像绿河一样，流人到我记忆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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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5-28 19: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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