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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德胜门就算进了北京城,城墙上贴着大奶的美女(那是不可能的),贾有爱冲城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放了个响屁。<br/>身高马大的破城楼子南边不多远,有个小吃摊子,油花花的玻璃盒子里码着羊肉,牛头肉,糖耳朵,烧饼夹肉。窝棚里的锅里热气咕嘟着杂碎汤,老豆腐,炒肝,靠墙的铛子里烙着马蹄芝麻烧饼,门口的地摊子上挤满了早起嘴谗的北京人:不远处工交车站的司机,卖票的,干杂役的民工,给一家老小买早点的老头,巡逻下夜班的保安。<br/>有爱是包工头招来给市政修下水管子的,一身不花钱的蹭满石灰的旧衣服里裹着没碰过娘们儿的躯体。<br/>他爹给他找先生进学时取这大名:崔有爱!<br/> “五个芝麻火烧!”他被带进呼吸的烤芝麻香味儿驱走了早起的麻木,“一海碗老豆腐!”<br/>一会热气就透出了阴冷的深秋,他抻了下后背,打了几个咯,看到桌上的老干巴蒜,他摸过来两瓣扔到了嘴里,在家他都是吃紫皮独头的新蒜。嘴里嚼着响,睁着爬满血丝的大白眼一边向马路边上看,这时候开始有起早的学生了,一人一身又长又肥的白球衣,脱拉着书包,灰蒙蒙里跟赶尸似的走。太阳这时候还没出来,他不知道搂着女人在热被窝做着晨间的春梦有多舒服,以后要干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北京,只知道县城,省城。比村里好,村里没有爱。<br/>他要上工,昨晚在老乡的工棚里睡了半夜,兴奋加上饿让他早起,没坐车,从五环奥运工地经德外走着过来的。<br/> 对女人,他有些想法,又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看是不用花钱的,也不用遮掩,在这里他只管看,老女人,小女人,都很风骚的扭进他的视线。 <br/> 有爱贪婪的享受着阳光抚摸,这光线仿佛能渗过厚重的劳动布,拐过几个弯他遇到了几个晨起伸胳膊登腿早练的老年妇女。他每天的工作:把水管刨出来,再埋进去,没有机器,在这胡同交错,国宝文物众多的地方,不挂红A开头的车牌是不敢开进来的,只能用镐,锄头和手,乡亲们亲切的称呼他们“扒路军”!<br/> 中午工地有人送饭,工友们三三两两的拿着瓷缸子,瓷碗,一人一份,呛面馒头随便拿,随便吃,吃过以后就垫个草席,枕着鞋,躺在酒吧门口的水边的柳荫里歇午。有时候碰到钓鱼的人,有爱会在上鱼的一瞬间随口问一句:用的什么鱼饵!看到没人理,也就依然无趣。在这里这时,漂亮女人开始起床了,间或有外国女游客,有爱是不敢多看的,他始终觉的那身黄毛和大鼻子有些畸形。按照老家的说法,祖上没做好事,子孙就会畸形。<br/> 随着管子埋到地里,有爱的工作就做完了,然后别的农工在上面铺地砖,工头说是给瞎子用的这砖,要格外小心。劳累了一天,他不急于回老乡宿舍,先喘口气,他习惯于放工后独自一人徘徊一会,有时候也会跳到水里洗个澡,路边的洗头房几个新鲜的女孩向他展示夏季时装秀,他看看左右,然后凑过去问:理发多少钱?<br/> 鱼从四周被窝子香气诱过来,贪婪的吸食着略带酒香的谷米,麸子,在嘴里咀嚼几下没有真东西,就吐出来,但香味还是有的,别的鱼再吃进去,吐出来,于是鱼越聚越多。野外钓生口鱼,身强力壮的大鱼总是先到先吃。城里的滑口塘的鱼是被钓过的,总是由这群鱼里最饿,最瘦弱的先吃,先吃的也是最下贱的。那条鱼张开饥饿的嘴,在簇拥下被挤到了饵的周围,它试探着眼前的美食,用触须挑逗着猎物的激情,那簇红艳的虫在粘稠的拉丝粉里扭曲挣扎,最终饥饿战胜了胆怯,它肆意玩味着吞到嘴里的红虫,那是怎样的满足啊,鲜红的汁水从破裂的孑孓身体里流出来刺激着它的味蕾,几乎同时,夜光漂在水面点了一下,又一下,锋利的鱼钩穿过摇蚊幼虫,钩住了它的上唇,它被突然的刺痛惊醒,没等痉挛就被带上了水面,老鱼翁的竿横,线粗,因为这大水面里时常会有大鱼。小东西,随着老头子一声叹息,它被扔回了水里,翻了个伧促的小水花,重又钻回黑夜里。<br/> 从警察局出来,有爱心里不踏实,不认识字帮了他的大忙,鞋上的土坷拉让侦探觉的没什么油水,“就吸了下奶子?!没别的了?!”,他不知道带大盖帽的侦探在拿他取乐,象他这个造粪机其实连取乐的价值都没有。<br/> 吸了下奶子似乎是这次耻辱事件的最辉煌的成就,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毫发无伤的被赶了出来,这样漫无边际的在黑夜里走很容易就会碰上孤魂野鬼。<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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