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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闰
天津多水,广有七十二沽,五河汇聚东流入海。六三年发大水,平地水深一尺多,数不清的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有网的人家捷足先登,每天大有收获。更有摸鱼好手专逮大鱼,下手不空。后来大水退了,低洼处成了鱼池。人们成群结伙,淘水拾鱼。此情此景深深印在我童年的脑海里。
天津人爱吃鱼,也爱钓鱼。有相声名段《钓鱼》为证。钓鱼的人有个特点,不怕跑路,不怕雨雪,只要有鱼,哪怕饿着肚子也要坚持。
四岁那年,父亲把我们母子接到天津。母亲胆小,从不让我和哥哥到河边去玩。后来上学了,母亲管不住了,每天嘱咐再嘱咐不要下河游泳。那时每天上半天课,我的智商也不低,经常是利用课间就写完了作业,回到家把书包一扔就跑出去看钓鱼。
我家附近就是北运河,周围数里之内又有许多的窑坑。窑坑顾名思义就是烧窑取土后的产物。但窑坑大都直上直下深不可测,所以往往有大鱼。记得有一次我们三个小学生拆下附近水泥厂作围墙的竹笆推到坑里,我们则趴在竹笆上向深水划去。突然一同学喊:瞧,那是什么?我们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顿时吓坏了,只见一条黄色大鱼向我们游来:脑袋足有课桌那么宽,嘴边有两条须子摆来摆去。我们急中生智,从竹笆上抽下几条拼命拍打水面。忽然,竹笆颠簸起来,一个漩涡过后,大鱼不见了踪影。这次历险后,我们相戒保密,怕家长知道后结果不堪设想。
我父亲的同事中有几位酷爱钓鱼,有一位不知何故嘎然而止,后来经常在睡梦中大喊大叫,喊叫的内容似乎是钓鱼时遇到了极度惊吓,到四十岁时竟然成了植物人。这是真人真事,个中原由至今不解。
看别人钓几次鱼,不知不觉就想要是自己有鱼竿就好了。小孩子家买鱼竿是想也不能想的,只好自己动手制作。竹竿不难找,农民菜园中豆角架、黄瓜架都是。浮漂用鹅毛管。只需花几分钱买点钩、线、坠即可。钓了几次,收获不大,免不了犯小猫钓鱼的毛病。又见有钓黑鱼者,不钓则已,钓着就是大家伙。跟踪几次看出了门道。于是又找粗大竹竿,偷家里缝被子的大针在火上烧红弯成巨钩。捉青蛙为饵,天不亮就起床,扛着大竹竿直奔窑坑。
春末夏初,正是黑鱼繁殖期,黑鱼幼仔团在一起,水面会泛起大量的水泡。幼仔的附近一定会有两条大黑鱼保护。这些话是一位老钓客的经验之谈,哪知第一次就应验了。
那天我刚把穿着鱼钩的青蛙沉到水里,猛觉一股大力传到手上,脚下几乎站立不稳。情知大鱼上钩,不由得大喊起来,一边喊一边死命抱紧鱼竿。蓦地,那一端空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咚咚咚跳个不停。把鱼竿掉头一看,原来鱼钩被拽直了,由于没有倒刺,所以被它跑掉了。
文革时期停课闹革命,母亲不让我串联,更不许我参加武斗。母亲的担心是多余的,其实我的胆子比母亲大点有限。自然就成了躲避运动的逍遥派。每天到学校露一下头,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回家。
在云南当兵十几年。部队附近青山碧水,有不少钓鱼的好去处。然而军纪所限,只能望水兴叹。
复员后,对文革中断了我的大学梦心存不甘,便在工作之余考了个职大语言文学专业,一晃就是三年。工作学习之余,仍然憧憬钓鱼。
钓鱼,本是一向修身养性的活动,但有时背道而驰。
六十年代随处可钓,不知从何时起大部分水面变成了养鱼池,钓鱼需要花钱了。
花钱钓鱼,从计时又演变为计重。鱼可能会纳闷:以前天天喂我饱饱的,现在却天天让我饿肚子。
《庄子》中有一篇任公子钓大鱼的故事,任公子钓鱼,拿五头健牛捆在一起作鱼饵,一年钓不到一条鱼,后来钓到一条大鱼。“白波若山,海水振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
庄子的想象是如此的神奇,然而不幸却成为事实。
君不见,有人把名车、豪宅、美女捆在一起作鱼饵,钓来了高官大吏。
我记起了庄子的另一句话: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吁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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