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练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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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3 09:5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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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付,你在俄罗斯还好吗
不是远洋轮上“船长”“大付”之类那个水手称喟,这是我一个钓鱼兄弟,姓付,高个壮实的小伙子,所以叫他大付。他小我十几岁,我们在一起搭伴钓了几年鱼,主要是去碧流河。
九十年代时,碧流河水库确实是出了几年好鱼,鱼情火爆,沈阳各鱼具店趋之若骛,发车都发“疯”了,四五十人塞一车,忽忽地往那儿干。碧流河水库在庄河县镜内,是大连市市政供水水源地,距省城当然是相当的不近,三百五十里地,几乎是穿行了大半个省境。不过省城这帮钓鱼的,只要哪儿出鱼,跋山涉水、穿州过县、千辛万苦、起早贪黑在所不辞。照毛泽东话讲,那真是“特别的能战斗”。
碧流河是条河,与它毗邻还有一条河,叫蛤蜊河。拦河筑坝、一坝截两河,成了水库,取名碧流河水库。大!是全省最大的水库之一,库区上游在桂云花,下游大坝在双塔,从桂云花到双塔好几十公里,要想围着水库转一圈,大概没有二百里地下不来。我和大付钓鱼只在桂云花,双塔一次没去过。因为在我们经验里,大坝深水水域基本是没有什么好鱼情的。水库管理处在桂云花,到碧流河水库钓鱼,每次都必得先在水库管理所买钓鱼票,买下钓鱼票后,你开上车爱往哪儿跑那就没人管了,水库管理所备有摩托艇,它会沿库区水面巡行查票的。钓鱼票倒不贵,每人一昼夜15元,大礼拜去,两天两宿或是三天两宿也就30元,车费35元,再加上人吃鱼喂乱七八糟开销,一趟百十块钱够了。水库固然大,但它四周皆大山,有路能够通达水边的地方其实并没有几处。而桂云花一带,可钓区域就十分广阔,一道分水岭,岭这边是碧流河进入水库的水域,岭那边是蛤蜊河进入水库的水域,而每一边又都各有湾岔,蛤蜊河那边有一道沟、二道沟、三道沟、老龙头等等,碧流河这边有果树园、养殖场、狐仙洞等钓区,所以到了桂云花,一般也就无须再往别处跑了。每回钓鱼车一到,桂云花当地村民的“三轮蹦子”小货车早已齐集于此,你把大背囊往车上一扔、上去坐好,只要说一声想往哪儿去,它“膨膨膨”一路黑烟送你走,跑得飞快,我们笑谑说“光膀子系领带,三驴蹦子八十迈”……不消一眨眼工夫,一车钓鱼人就像几十个芝麻粒撒进大山,踪影难觅,再就谁也不知道谁都钻到哪儿去了。有的是没头苍蝇盲目瞎跑,有的是心里有数目标明确直奔老地方。铁西区有个老钓鱼的,姓汪,四十多岁,这老兄行踪最为诡秘,有名的独行侠,每次下了钓鱼班车,别人火燎屁股般争抢着匆匆开拔,他不,消消停停坐那儿抽烟,不论谁招呼他“走啊,怎么还不走”,他都笑笑:“不忙,抽完这根烟,你们先走。”等到别人悉数散尽了,他方起身,神不知鬼不觉奔自己那地方去了。
班车归返时间是定规好了的,是时人们回到车上会齐,到点就开,缺了谁也不等,因为有不少人是留这儿接续着钓、回头搭下趟班车回去。到车下汇齐的人,有得意、有失意。获量大的志得意满,站在车下,鱼获撂在旁边,不断问候着各路归来者;钓得不怎么样的,则钻进车里,帽檐压得低低的眯着去了。不过人们发现,老汪几乎每回都是得意者之一,在别人都钓不到大鲫鱼的时候,他就能钓获清一色大鲫鱼60多斤,全都一斤二三两往上,一斤以下的一条没有!钓鱼人都知道,一斤往上的野生大鲫最是稀罕物,一条一斤的野鲫是拿条三斤的鲤子也不换的。不过老汪绝不张扬,再怎么得意也都早早钻进车后座眯起来,鱼获包塞到座底下,尽量不予示人。当然瞒是瞒不住的,人们你传我、我传他,不时便有人拉出那包“见识见识”,啧啧连声中,大伙真是羡慕嫉妒恨啊。显而易见,这汪姓钓客老马识途、找到大鲫鱼的密穴了,他又守口如瓶讳莫如深老奸巨滑,无论谁问“哪钓的”,他都笑模笑样、王顾左右而言它,让你云里雾里一句真话捞不着。时间长了,铁西区这位玩独的主儿便有了名号——“汪老独”,和大东区神钓“掌鞋李”,成就了奉天“碧流帮”有名的一对“东鞋西独”。
再后来,就有人存心跟踪探秘了,下了车,你“老独”坐下抽烟,我也坐下抽烟,就想看你往哪儿去。可“独人”总会坐拥超常定力,你也坐下不走?你也坐着抽烟?那好,你抽一根,我点上第二根;你抽两根,我再点上第三根……直到妄图窥秘者实在熇不下去、扛包走了,他这才独自往那不为人知的去处去。
我朋友大付性情豪爽,乃义气中人,这日在桂云花下了钓鱼班车,把背囊往“汪老独”身边一撂,说:“大哥,今儿你是带我也得带、不带也得带,这把我是跟你走定了。”碰上这道号的,“汪老独”再毒也没招:“那就走吧。”领大付碾转跋涉到二道沟一个乱石窝子扎了营。鱼倒也钓到一些,一二斤重的鲤子钓了十几条,鲫鱼是一条没见着。大付半夜奔起提海竿时被乱石绊倒、磕伤了腿,收摊后一瘸一拐问汪老独:“你以前钓的……是这地方么?”老汪便十分纳闷道:“就说是呀,鲫鱼怎么就都不见了呢?”大付遂也就明白,后来再也不薅住老独跟人“走定了”。害得人胡乱领个地方支应你,宁可这回不钓鱼,何苦呢?
再下回,大付便领上我,跑山背后蛤蜊河水域的“老龙头”自厢独钓去了。白天鱼情清淡,没想到晚上鲶鱼倒开了锅。我们备的饵是生羊肝,切成香烟粗细的条条,半支香烟长短,穿到钩上即可。羊肝膻味大,又是夏天,晒一天到晚上打开饵袋时,羊肝已臭了,膻臭膻臭的,不想钓效却竟出奇之好。从天煞黑时鲶鱼开始咬钩,到夜里11点鲶鱼觅食高峰过去,就这两个多钟头时间,我们每人四把海竿忙不过来,撤下两把,后来两把也忙不过来,基本是扔里就咬……各都一气钓了40多斤鲶鱼,大的7斤多,小的也有一二斤。班车要往回返时,有两个年轻钓客回来了,收获也有六七十斤,但全是大个儿,鲤鱼都是十多斤一个的,最招人喜欢的是一条大鲶鱼,足有十四五斤,此等“巨鲶”我头一回见到,真是太让人眼馋了,这才叫钓鱼。一问哪儿钓的,说是在桂云花下车一直往里走、走到头,然后雇老百姓用船送到对岸,在那儿钓的。我知道了,那一岸是蛤蜊河老河的主河道,正乃大鱼的糜集之所,山高林密,岸势陡峻,是所谓“人迹罕至”之地,此前大概从来也没有人去那里钓过鱼。另有一伙钓鲶鱼的,收获也是不菲,用水产行鱼贩子们专用的那种塑料鱼箱装着鱼,满满的两大水货箱,足有百十斤,但个头小,多是半斤来重的鲶鱼崽。他们是下的趟钩,晚上贴水边布排,一布就是几百米甚至几里地长,用蚯蚓,钩下到离岸仅一二尺远,尽管肉食性的鲶鱼夜里是走边觅食,但真正“走”到离岸一二尺远地方的,毕竟是鲶鱼崽子多,大个鲶鱼据说夜深人静时也会至岸边捕食青蛙田鼠什么的,但走边“边”到那个程度,毕竟少。
北方钓客在水库钓鱼,基本是海竿远投奔大个儿,不过纵使是手竿钓,北方客仍是钓风骠悍。我在狐仙洞钓区就见到两个专使手竿的钓客,手法了得。平时玩养鱼池,垂钓时间短,水面小、鱼密度大,做窝可以小量勤投,且应取发窝快的散饵做窝。而水库则不同,鱼本来密度就稀,加上烟波浩淼大水面,鱼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是手竿近钓,诱鱼集鱼留鱼愈发不易。而凡来碧流河水库钓鱼的,垂钓时间一般都是至少两天,所以饵窝相对要求持久些。而欲求持久且诱效强,唯推豆饼块为首选。豆饼块坚硬抗泡,气味强烈,鱼群诱来只可啄食表层泡软的屑渣,所谓“可即不可食”,能将鱼儿长久地诱留在窝中。那次我在狐仙洞见到的两个手竿钓客,选一处钓位坐下,先以散碎速效香诱饵做窝,试钓一两小时,一看上鱼情况尚可,两人碰一下:“怎么样?不走了?不走了,就这儿吧!”于是便拎出口袋来,掏出豆饼块子,噼里扑嗵这就开投,这一顿扔,整整一面袋子袋豆饼块扔进去,随后的两天,二人坐食其窝,效果那叫一个好,发窝后一根手竿忙不过来,这一趟,他们每人获鱼都在六七十斤往上。唯一有点不尽人意的,是鱼普遍偏小,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半斤左右的鲤拐子。鲤鱼这么大,按说应该还在“鱼苗”范畴,沉甸甸那么一大包拎走了,让人有种拳拳的惋惜梗在心里下不去。
我和大付后来也钓过一次狐仙洞,不过那次的情形说起来挺瘮人的,天色将晚,要黑没黑的时候,大付从山坡林子里下到水边,失色掉魂地跟我说:“咱走吧,挪别处去,这地方不能呆。”我望着吓得脸都变了色的大付,问:为什么?他说:“刚才我到山梁上拣柴禾,准备晚上做饭,看见个一个老头,一袭白衣,站在前边小毛道上,吓得我下意识地回身想喊你,就这掉头看你的工夫,再回头时,小道上的老头已经没了……”听他这样描述着,我望着暮色中的那条苍茫小道,后背不觉一阵阵凉风冒起。可是水库钓鱼,安营扎寨、铺一大摊子,挪个地方太不容易了,再说天已见黑,只得跟他说算了吧,硬着头皮留了下来。虽说我从来都觉得迷信是个挺可笑的事,但大付粗犷豪爽、是个颇有胆魄的爷们,他绝对不会自个儿吓唬自个儿,那个倏忽蒸发的白衣老头,应该不会是他杜撰出来的。若说那是个人,可当地百姓绝少来这地方,再说山民砍柴下地,哪个会是一袭白衣?……若说不是人,是鬼?是仙?莫非世间真有灵异事件?……自己又很难让自己相信。然而大付既便后来说起这事,也仍然都是何时说起何时失色,确实是有点汗毛倒竖的样子。
大付的父亲是我们军区空军装备部的老高工,大付从小在我们大院长大。他没有他老子出息,在工厂当工人,后来停薪留职、在五爱市场卖袜子。五爱市场是最早兴起的东北最大的服装批发集散地,当年在五爱市场打天下的业主,后来大多成了腰缠万贯的富豪。那时大付在五爱市场租了个很寒碜的小摊床,背个大蛇皮包坐火车去南方上货,然后在那摊床上往外批袜子。后来又改成批针织背心,再后来就不在五爱市场干了,去了俄罗斯,先也是倒腾点服装,后从国内弄了彩电散件,过那边组装起来卖。再后来就是倒腾木头、钢材,成车皮地倒运过去。再后来就在俄罗斯那边成了富豪,把老婆孩儿接过去定居了。刚过去时,隔个年把的还回来一次,看望他父母。每次回来仍是要约我上碧流河钓趟鱼。告诉我说,俄罗斯那边西伯利亚地区真是钓鱼的天堂啊,随便哪条小溪小河,野生大鲫都厚得要命,因为那边没人钓鱼。最后一次回来,他让我帮他打听哪有卖钢丝脑线的纯钢鱼钩,说要上贝加尔湖去钓凶猛掠食性鱼。我帮他问遍了几十家鱼具店,也没淘弄着。他那次走后,就再没回来过。屈指算来,刚结识一块儿钓鱼时他刚出生的宝贝女儿,现在也应该是大学生了。在报章上听说俄罗斯黑社会猖獗,有些专是针对中国有钱人下手,手段残忍毒辣,基本是图完了财还不留命。每每看到这样的消息,我心里都十分牵挂远在异国的那位兄弟。
大付,你在俄罗斯还好吗?
老 朱
老朱是金属研究所的,但他不研究金属,他研究“研究金属”的人,他是卫生所给人看病的大夫。老朱是当兵出身,最早是连队卫生员,后来提干当了军医,不过他那“医生“名号基本有名无实,除了抹抹红药水、开个阿斯匹林,别的嘛,医术应该是比较洼的。转业到地方,随着高学历的年轻医生不断涌入,他在单位渐渐不得烟儿抽,五十几岁就退休回家了。
老朱是河南人,他的儿女一直管他老伴叫“娘”——在改革开放后的大都市,这是很奇特的。老朱是个很守旧的人。
老朱家境不很宽裕,全家只有他一个人挣工资,老伴开了个小食杂店贴补家用,后来那个违规小食杂店被取缔了,家境愈发的拮据。
作为拿退休金的贫寒一族,老朱却玩的奢侈,专往三十元、五十元一天的竿坑跑,用饵是专门买昂贵饵,只要听人说好使,多少钱都不在乎。跟风!品牌崇拜!有段时间“兴”丸九荒食,人们趋之若鹜、一气把市场抢断了档,原本三十几元一袋,愣给炒到八十多!老朱不管那个,八十也抢。后来又“兴”上了“天下无双”,好像是天下饵除了它真就“无双”了,抢!能抢着还行,正赶上国外疯牛病肆虐,中国政府对外来动物性制品进口设禁,全靠走私贩子贼头鼠脑弄点进来,每袋卖价一气飙到一百三!一百三他也抢,连我见了他都忍不住说:“老朱啊,人家那边是牛疯了,是不是你这儿‘猪’疯了?”花大价钱抢着买来,其实他懵头懵脑并不会用,钓友们都说:老朱手里净是好饵,上哪儿他都钓不着鱼。因为纷繁昂贵商品饵,用不到好处也枉然,就他老朱那悟性,摸不着门道、胡和一气,再好的饵也叫他用白瞎了。
老朱在钓鱼上面从不吝惜花钱,其实呢,平时吃穿用度是极节俭的,跟他一起钓这么多年鱼,一共见他就有三件衣服,春秋是件破夹克,冬天是件便宜的羽绒服,夏天是件旧衬衫,他一点也不觉得寒酸,钓鱼穿它,平时在家、上单位也都穿它。而钓鱼花钱他却一点不打悚……哦,也不能说“一点不打悚”,客观上他钓技水平确实洼了点,上花钱少的地方真就钓不着鱼,十块钱的坑,基本他是鱼毛见不着;三十、五十的坑、能钓着一条两条已然算不错战绩。他有两把好竿,韩国原装进口的,专门托人从北京渔展会上带回来的,一根竿的价钱,大约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工资都不止。穿着五冬六夏都是那一件的寒酸衣裳,却拿着昂贵的鱼竿钓鱼——他就这生活方式,就是这消费观,所谓“插花戴柳我自爱,凭人拍手笑路旁”。有人每月挣五千块钱,拿五十块钱钓鱼买钓具;有人每月挣五百块钱,却拿出二百甚至三百钓鱼买钓具,所谓“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活法。富有富讲究,穷有穷讲究,只要“好”这口儿,那就“有钱难买我乐意”。老朱觉得,许多退了休的老钓友,买钓具“只图贱的、不买对的”,鱼钩用手一掰就直了,钓线也都是三四元钱一盘的劣质货,用手一扯就断,你说净用这样的钩线,不跑鱼剩下你了?本来钓便宜坑或是野钓就难得碰上大鱼,好容易碰上一回,不是钩直了、线断了、就是竿折了,回回的。买点好钩好线,能多花几个钱?纵是单算经济帐,跑几条大鱼所值的钱,也远不止几包钩、几盘线啊!而且损失的愉悦、凭添的沮丧,又岂是几块钱能填补弥合的?拎不清哪头轻哪头沉,得不偿失——老朱很是拎得清。
年龄使然,蹬自行车出钓,在老朱已觉吃力了,在我的建议下,他买了台助力车,烧汽油的,排量不大,却毕竟是真正的“自行”车了。最闹心的是那破车老坏,时不时就在荒郊野外把他扔在了半道上。好在他还是搭帮跟别人坐汽车的时候多。
老朱平时只跟我、老王、老马太太、大付等几个人一起钓鱼。因为我们这几个人都是钓鱼协会的。跟“钓鱼协会的”一起钓鱼,无形中他也就很是“钓鱼协会”了。在那些不在“会”的“业余”散兵游勇面前,他就常常一副骄矜高深、俯视众小的样子。金属研究所是个大单位,也有不少爱钓鱼的,有退休的、有年轻的、也有半老不老的,那帮钓迷经常诚惶诚恐地诚邀老朱一道出钓、以便能有幸获取些点拨指导。为能请动他,往往是通过亲朋找到好坑,不花钱,还多钓鱼。但老朱从不跟他们掺乎,谱儿很大。其实老朱的心理我最知道,不是谱儿大,而是他那俩把刷子着实上不了台面,就他那两下子钓技,一旦露了底子,再往后他还怎么在人前“端”?所以干脆不跟你们玩。就这样,宁可放弃许多过瘾的机会,他保持了他的骄矜与高深。“距离产生美”——对这句哲理性铭言,看来老朱深得其昧。不过在我的理解,无非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时常叽贬他:“你装啥呀你。”但是说归说,我无权干涉也无法改变人家坚守的处世哲学。
那时钓鱼协会活动很多,频频组织钓鱼比赛。一到要组织比赛,我们几个人就得先行出去“踩点”试钓,周围几百公里范围内的水库几乎跑遍了。老朱几乎每次都要跟着一起跑,蹲水库,一蹲就是几天。回回属他带的东西多,扛着大竿袋,拎个大筐,后背上还要背个其大无比的大背包,跟头驴似的,生生好象后半辈子就打算在那过日子了。老朱钓鱼,也是独钟水库,也只有上水库抡海竿抓大个儿,他能钓着几条鱼,手竿他这辈子算是没玩明白。
老朱钓得最多的一次,是跟我会伴,上碧流河水库。那回是在一个叫刘店的地方,库区的碧流河、蛤蜊河两条老河道在这里汇流,水面不宽,深汀在对面的陡崖下,这一岸海竿可以打到的地方,水深刚刚好,基本无水流。到达钓位驻扎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喊老百姓回家给我们扛苞米(干苞米粒子,打大窝用)。老百姓问:要多少?我说先扛60斤吧。苞米扛来,我搬到气船上,我坐上气船上划进去,划五六十米远,让岸上的老朱打一竿,根据铅砣落水的距离,我开始扬苞米。在方圆三四十米的范围内,一口气把60斤苞米扬了进去。扬完了窝,每人四根大海竿,活砣, 16号大个伊势尼单钩,挂青苞米粒,拉开阵式开钓。旁边先前一天来的人,有几个人上鱼了,摇轮收到跟前,一色是直接往上拖,因为他们的抄网俱已废掉了,都是鱼具店买的那些玩艺,样子货,根本不是钓大鱼的家什,抄五六斤以内的就付着还行,碰上十斤往上的大家伙,大尾巴根子一打,网线就打烂了;身子扭挣着打几个挺,单薄的螺纹接口以及网圈纷纷解体。老朱的抄网是他们金属研究所的人专门给他制作的,用的是上好钢料,接口关节俱都结实无比,抄三四十斤重的鱼绝无问题。下午我们也开始上鱼,全是七八斤、十几斤的大草鱼。最好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四把海竿招呼不过来,只好收起两把扔岸上,留两把能忙活过来就不错了。常常是这把竿上鱼费劲巴力地正往上摇,眼看着那把竿点头哈腰就忽悠上了,腾不出手去提,可不提又不行,因为忽悠几下那竿随即大弯腰、已然一头扎下去,再不提,连竿带轮势必拖走无疑。只好一手抱竿,倒出一只手赶紧把那竿捉住踩在脚底下,然后两手摇这把竿,一脚踩那把竿,只恨分身无术。 偏这时老朱又喊:快来帮我抄鱼!我这边手抱脚踩答复他:“帮你抄?谁来帮我抄呢!”这时节,你放眼岸上,满岸边钓客们个个是抱着竿子往上摇鱼,有往后使劲挣开了裤裆的,有吃奶的力气使出来累出屁来的……钓鱼人啊,千金难买的快乐时光。钓了两天,待收摊要走时,我们把帐篷、气船、睡觉的气褥子、炊具碗盆、鱼竿轮子都收完了,最后下水往外拎鱼户,我两手拖着鱼户往外拉,拉不动,只得喊老朱过来,把鱼户抬上岸。按说平时拎百十斤东西不至于拎不动,这回想必是连天连宿熬得已经没有了多少体力。鱼是抬上来了,我百十斤,老朱80多斤,还有各人背囊竿袋五六十斤呢,离上车地点一里多路,眼睁睁地是回不到车上去了。好在老天有眼,远远地瞧见一辆毛驴车,赶紧连呼带喊地叫过来,花十块钱,“驴吉普”把我们拉回到了大客车旁。
钓了几年水库,老朱那大背包成了他“常备”装具,上水库蹲三天五天是它,上近郊小沙坑 钓半天小白条也是它,帐篷、气褥子、雨衣、做饭熬鱼汤的锅、包括微型煤气罐,从不往外掏。我说:没用的东西,你都背来干吗?他说:钓一回鱼倒腾一回,我嫌费事。看来他是只嫌费事不嫌沉。每每到了钓小白条的沙坑边,老朱卸下一抱子粗的竿袋、几十斤沉的大筐和那其大无比的背包时,常让满塘钓友惊诧得口目圆张。
老朱自己爱钓鱼,也很想培养儿子钓鱼。他儿子已是快娶媳妇的小伙儿了,非常的本份,多少有点一根筋。那次是去一个鱼塘钓草鱼,老朱隆重地把“朱氏传人”带上了,打算正式开始传业授道。是夜钓。老朱拿了两把海竿给儿子玩,上好糟食团子抛进去,在竿架上支好了“高射炮”,叫儿子守着,嘱咐说听见铃响就摇轮收鱼。半夜时,铃响了,只见老朱儿子一个箭步冲上去,腰一哈、腚一撅,左手按住竿把、右手就开摇!边摇边喊:上鱼了,快拿抄网来!我赶紧跑去取了抄网,另外几个钓友也都跑过来,老朱儿子还在摇轮,不是抱着竿子摇轮,前边说了,是左手将竿把死死按在地上,竿子依旧支着,撅着腚使右手在摇轮。我端着抄网,几个朋友的手电筒在水里扫来扫去……哪呢?鱼呢?有没有鱼啊?老朱儿子叫:“有鱼,肯定有!”手电又在水里一顿照,鱼影也没有啊!老朱儿子说:“有!肯定上来了!”手电又照一圈,不但没鱼,咋连鱼线也看不见啊!我手电上抬,顺着鱼线的角度往上一照,果然有鱼,而且“上来了”,斤把重的草鱼,摇在竿梢上挂着呢……这个溴事对老朱的打击很大,从此再没带儿子出去钓过鱼,大概是放弃了培养“朱二世”的美好愿景。
老朱已有十多年没钓鱼了。他得了糖尿病,好象还合并了其他什么比较重的疾患,人瘦得脱了相。偶尔我去看看他,跟他聊聊天,他每次都说:“等我治好了病,咱再好好一起钓鱼。”每次听到这话,我心里都酸酸的。
老朱,但愿你还能重返钓场,我陪你一起痛痛快快钓几次鱼,大背包里的东西如果不愿往外掏,我替你背着。只要你能钓得高兴,只要你能快乐无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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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沧桑独品 于 2012-9-3 17:34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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