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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黄昏,合川城外的古钓鱼城。江水缓缓东流,十里江面不见舟船,斜辉残阳正沿着山腰逐渐下沉,把江水映照得泛泛金黄。站在千仞绝壁之顶,望着余照中的城堡,眼前不由浮现出八百多年前那场惨烈的血阳大战来。
城下黑旗肃肃而立,兵潮如涌,漫山遍野,呼啸而上。城头黄旗迎风招展,箭矢如雨,滚石如瀑,奔泻而下。头戴缨盔的宋将王坚,满脸黑烟,全力舞动着手中那把长柄龙泉宝剑,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跳跃着。填满火药的大炮,向城外拼命地吐泻着黑色弹丸。随着发狂的箭矢、滚木、垒石,雨点般落向城下蒙古军阵,号角声、嘶叫声、雄壮凄厉,震耳欲聋。攻城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狠狠冲击着巍峨顽强的城堡。御敌呼声一阵盖过一阵,凛凛抵抗着不顾生死的攀爬。交战双方,生死搏斗,血洒城墙。一时间,硝烟弥漫,蔽日遮天,前山后坡,尸横遍野。一管架设在东城门边上的铁炮,喷出一道火龙,击中对面脑顶坪上的一根高大桅杆。桅杆顿时粉碎,一位头戴毡帽,满脸络腮胡的中年蒙古将军,从桅杆上应声摔下,重重落在了岩石上。胡号凄长地吹响,蒙兵如潮退去。于是,箭矢零星放慢,硝烟缓缓散去,战场渐渐恢复了平静。
南宋时期,中国这片美丽的海棠叶,经过连年战争,被划分成六大块。蒙古雄踞北方,宋朝偏安江南,中间隔着西夏和金国。西边是西辽和吐蕃,西南是大理。1227年,蒙古灭西夏,和南宋西部相连。七年后,宋、蒙联军灭了金国,宋、蒙边境扩展到北方,成了近邻。蒙古野心勃勃,企图雄霸天下。从1236年起开始西征,横扫中欧。其扩张狂潮来势之猛,范围之广,规模之大,在世界历史上尚无先例。1258年蒙军大举进攻南宋。四川地处长江上游,为南宋战略大后方,其时有“西门”、“后户”之称。如蒙军先攻江南,则四川将以稳固的后防,往前线输送人力、物力。如顺江出兵,便使蒙军背腹受敌,蒙古霸业就难以实现。而先取四川,则长江天险不复存在。再顺江而下,南宋半壁江山就完全暴露在蒙军兵锋之下。于是,蒙哥大汗便令其弟忽必烈攻荆湘,自亲率大军而攻重庆。蒙军从陕甘入川,沿途夺关斩将,于1259年抵达合川,企图攻下钓鱼城,直取重庆,完成战略构想。
而南宋在金国灭亡后见蒙古有狼吞虎咽之心,便开始设防。蒙军乃草原骠骑,长枪快马,擅长运动歼敌。如以相同战法对阵,便如驱羊御狼,定是一败涂地,惨不忍睹。时知府余玠,采纳冉家兄弟建议,以山地堡垒,贴身近战御敌,以己之长,克敌之短。钓鱼城原名钓鱼山,处于合、涪、嘉陵三江汇流之处,依山临水,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城内方圆2.5平方公里,有良田两千余亩,且长年山泉不沽,是理想的战役、战术防御战场和屯兵之地。于是,便修筑城堡,设营铸炮,厉兵秣马,把它变成了重庆的军事拱卫要塞。
蒙军猛攻数月不下,便在脑顶坪置高杆,蒙哥亲自登杆寮望城内情势,以便调度用兵。谁知宋军铁炮威猛,一发火弹就偏偏击中桅杆,打死了蒙古大汗,“上帝之鞭”,便夭折于此。蒙哥毙,汗位争。一时间,西征欧洲,南下宋朝的各路军马纷纷回撤,都急切的回到漠北争夺王位去了。于是,南宋得以延续,暂时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整个欧亚大陆也才延缓战祸,稍事啜息。因于此,这座城也就成了改变世界“中古历史”命运的英雄城。
忽必烈即位后,对外扩张采取“怀柔”政策,减少了武力对抗。重庆府随后即被攻克,南宋所有城池均为元军所有,仅剩下一座钓鱼孤城。时值钓鱼城两年秋旱,再加张钰修建皇宫,耗费了大量物力、财力,史书载:“易子而食”。为保城内军民免遭“屠城剖赤”之难,不得已于1279年正月开城出降。于是,坚守了三十六年抗战的最后一座城堡,终因外无援兵,内缺粮草,时运难济而硝烟散去。是年同月,南宋最后一个年仅八岁的小皇帝,在宰相陆秀夫的背负下,溺海而死,南宋彻底消亡。
黑色硝烟随着回想的结束而随风飘散,江山仍是一片金黄。残阳在山脚慢慢变得殷红如血。它照在这座英雄的城堡上,也洒进了我的心间。
中华民族历来有不畏强暴,浴血抗争的传统。上下五千年,多少付铮铮脊梁,铸就了忠义春秋;多少次血火涅槃,染红了凤凰翅膀。正是这不屈的脊梁和浴血凤凰,才使得民族气节代代相传,才铸就了一个又一个英雄的城堡,才将座座青山裹上了血色残阳。一个伟人,用这样的瑰丽诗句来描绘英雄的战场场景:“苍山如海,残阳如血”。面对这座曾改变世界中古历史命运的英雄城堡,勿需再用更多的描写了,于是,便谨以此句向它致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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