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之小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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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前日与大趴虎之流饭后闲聊,均表示对初三社的前途担忧。社风不正,博客冷场,种种痼疾,令人扼腕叹息---就是二人掐着对方的胳膊互相吹烟罢。谈到对钓鱼事业发展前景,言至伤心处,更是感时花溅泪,不胜唏嘘。
君有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初三社的博客如果能积极推向媒体,展示其华丽的一面,将对社团的发展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席间,负一尾谈到一次西海奇遇,颇有风采,特此以第一人称作书。为了便于推广至社会各阶层,书中有些钓鱼专用名词,希望800多社员多多参与,跟帖予以说明,并顶!
再引
首先声明,我要告诉大家的事情是一件真实发生在西海本人的亲身经历,有物证。如有好事者穷根破底,斟字酌句,我也只能说,整篇文章除了本人不是那么专业的钓者以及隐去真人名外,我都力求作到了句句属实,包括天气时间等等,还有饵料。哪位如果有机会在西海垂钓,赶上口不好的时候,请喊三声“负一尾”如果我在,我一定会取饵料帮你一试,上鱼方知所言不虚。
记住是三声负一尾,不是火狐狸。
西海搜异(一)
星期四闲来无事,一个人收拾了简单的渔具,奔袭西海,天空阴暗,秋凉尽爽,正是钓鱼的好天气,我的习惯是用简单的工具做复杂的事情或者说用简单的工具制造最好的心情。虽然此点是最让大趴虎津津乐道以及艳羡或者悲欣交集可望不可及难望其项背的。
水面有烟空中有霾,湖岸边长竿大炮此起彼落,看来北京和我一样的闲人还是挺多的,可惜大部分是老年人,他们大多神情不是很专注,几把海竿打下去,就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很响的聊天打牌。也有守着一把十几米的大炮腰杆儿笔直一动不动的。不负责任的说象我这么专业的钓手这里很少见。我在北岸挑了一个人少的位置支好架竿,迅速和鱼食调标,投钩入水。对我来说,满湖找多出鱼的地点,完全不能显示一个专业钓手的风范,扎堆抢鱼也绝不是一个高手的胸襟。我的绝技是诱鱼。我可以在短时间内将一个貌似没鱼的位置雾化成一个遍地喷津儿的高钓场所。当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但我自己调配的诱鱼食饵确实有奇效。(如有需求,站内pm,当然是要花钱的,用来买我10年的钓鱼青春)。这是我长年垂钓经验所得。清风托面满脸的负氧离子,烟瘴随波,湖水微澜,摆脱了城市的烦扰心情无比舒畅,所谓一竿在手,尘嚣皆往。
抽了大约20几竿,标有了动向,点3的子线,轻捞慢起,一尾压护鲫欣然入彀,鱼身皮毛光亮,挣扎有力,洋溢着健康体态青春活力,视原塘鲫无疑。有口不能丢,摘鱼入护上食抛竿投点准确一气呵成。每一个动作都显示出经年累月的锤炼,丝丝入扣,精湛绝伦。再次入水标儿刚刚站立,骤然向上一跳,送至标肚,又有口!
岸间不动声色,虽然我知道,钩足够小,线也足够细,但我不提,我知道那一送不过是上层的白条抢食,那完全不是我的目标鱼,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只跳动了一次,我相信钩上还有食饵。标儿缓缓下沉,在快要降到钓目的时刻,一个短暂而有力的下顿,彼时我臂肘微压,手腕上扬,天下皆知毫无疑问,中!抄鱼出水,翻看鱼身上下,一两左右,通体金黄侧线分明,指尖传来泊泊然跳动的生命力,握在手中心里那叫一个塌实啊。真真漂亮。又是一尾原塘鲫入护。左右环顾,无人喝彩,拈竿一笑,心下斐然。如此这般又连了三尾,水下渐渐情况复杂了,上层白条小壳子等相顾流窜,标向不稳。说实话,在标的各种跳动中择出有效鲫鱼口,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也是勉强做到表现不俗,但空竿率比刚才大了,而且也上了数尾不入流的杂品。
鱼上多了,慢慢引起了周围其他钓鱼人的注意,空气里全是那种如芒在背的羡慕。我索性放缓了动作,悠悠然开点鲤鱼饵,换上根新线,准备糗一下。抽空点燃一支香烟,和着清凉的秋意深深吸入肺中,看着水中标儿微微的颤动,一丝明显的笑意从嘴角一直荡漾到心头,此时此刻上不上鱼也不那么重要了,其他钓鱼人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方使我心花怒放,这种感觉总是来临的太快,每每如此,谅无意外。
我向后直了直身子,破旧的钓凳吱嘎作响,这又算的了什么?陋室铭的态度不也一样是志得意满有滋有味嘛。我的出现在西海历来是在向大家诠释一种全新的概念——优雅啊!
旁边打牌的人堆里,走出一个人,普通至极,蓝裤子长袖衬衣,40来岁,面色黝黑,甭问也是个西海闲散钓鱼人,不言不语站在我身旁,静静帮我看标,我是有心临场表现一下博大鲤的遛鱼功夫,可惜实在是没有鲤鱼口啊。看了大约十来分钟,蓝裤子在我身后淡淡的问了一句:“竿不错啊,难道是啸剑一出,桃花鲤现吗?”言罢转身离去。我心中一惊,未曾想到偌大的西海也有我负一尾的粉丝。
不一会儿蓝裤子手里捏着两块砖头过来了,走到离我三个钓位的位置放在地上码好,自言自语道:“有鱼咱也钓会儿。”这是明显的扎津儿啊,西海一直不乏这种人,鱼钓不钓单说,脸皮厚的可以。我冲他横着摆了一下抄子,表示心中不满,他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又一会儿,走来另一人,给他送来了一竿一桶,蓝裤子接手投竿调标,一通紧忙。我也不看自己的标了,转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竿是一把四米五的陈年老货,漆面班驳,至少是3点0以上的大线,甩起来硬硬带风,标的苗子比我的粗三倍, 嘿嘿。此种装备全然神似精养杀手,不值一哂。
过了大约二十几分钟,湖里走了水流,我的标终于失去了任何信号,俗称停口。蓝裤子那边也没有动静,其间他提过一次鱼竿,换了一次食饵。这哥们手里举根长竿子,连架竿都没有,臂力真好。令我有些意外的是他好象没怎么看标,双眼视线较高,似乎在楞咳咳望着湖的对岸,一动不动,行为举止颇为怪异。连握竿的手都有些白扎扎刺眼。
天空云色漂移,忽明忽暗,光阴荏苒,白驹过隙。
就在我以为时空定格的时刻,他远处的标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不十分明显,但已经足让我心跳加速,接着又是连续上下跳动,明显有鱼了。但蓝裤子并没有反应,神情木讷双目如洞。“有啦”在我几乎要喊出的同时,他一个扬手,瞬间竿如满月,中鱼。他吗的扎津儿成功!
鱼一直沉在水底,不露头不见水花,鱼体看来不小,大线在水中来回划动嗡嗡作响,人鱼化影进入僵持阶段。
在我心中悲愤交加醋海扬波的时刻,居然发生了一件非常可笑也非常解恨的事情,就是那种一直为人所称道,也是我一直不能释然自己心胸狭隘的画面。鱼脱钩了。由于竿身大弯线直接弹上了身后的柳树,明晃晃的大漂子在树间一摇三荡,煞是招人喜爱,我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阴不阳的小声说道:“真不小啊,鲤鱼吧。”蓝裤子起身拽线没搭理我的问话。那线是真够横的,拽下来捋了捋,接着用。
按理说,窝里跑鱼,起码要补补窝子,抽个十来竿子,可蓝裤子挂好饵,钩刚刚进水,粗标就有了大的动作,一个暴黑,真正的暴黑,就是那种直接被鱼挂中的感觉,似乎还听的到标体与水的强力摩擦声,紧接着大线又开始嗡嗡作响,这回鱼没有跑,只领了两下,鱼失去了力道,翻白打横了。开始我还以为钩锚在鱼背上了,领鱼的时候才发现钩确实在嘴上,鱼虽然不大,但确实是鲤鱼,是我那守侯多时的鲤鱼哟。蓝裤子直接将鱼拎上了岸,都没下抄子,摘钩,入桶,动作简洁有力。
有一次我问白夏什么是连口,白夏这样回答我说:“竿坑钓鱼,一尾算有口,两尾算连,三尾叫暴连,四尾叫暴暴连,五尾叫暴暴暴……,赶上结巴,鱼塘老板就直接给你轰走了,老这么连老板还不赔到姥姥家啊。”白夏说这件事的时候二目放光炯炯有神,我怀疑他在猥亵的叫我:“哥哥来,暴暴。”
眼下蓝裤子就算连竿了,而且还连的这么出人意料,湖水有流,装备简陋这么中鱼唯一的解释就是食饵比我的更横,别看我诱来了鱼可没留住,排除其他的自然因素,鱼马上又被他的食饵诱走了。看来今天我是碰上对手啦。我向前欠了欠身形,思想上认真起来,手不离竿,眼神仔细看着标的一举一动,分辨每一个信号的真伪,等待着那有力的千分之一顿。这种全神贯注的盯标十分累人,长时间下去会使人产生错觉,有一次我参加完比赛开车回来,看见马路边上的电线杆都是一顿一顿的。不过这次我也好歹也要上条鲤鱼啊。
湖水暗涌,云霞明灭或可睹,片刻的宁静。
我抽了大约五六竿,鱼情依旧,还是没有逮到那关键的一口。而蓝裤子那边却又钩上了一尾鲫鱼,优劣立判。
一个小时过去,我眼睛酸涨,四肢关节僵硬,需要起身活动活动了,此时蓝裤子又一尾鲤鱼上钩,这彻底打消了我较劲的念头,心理上已经无情的溃败了。
我起身甩甩胳膊,溜达到蓝裤子身后,轻松的看着他的标,好赖人家这有口,过过眼瘾也是好的,远处粗漂大线十分明显,二目半,看上去不费眼力,奇怪的是给我的感觉蓝裤子也不怎么观标,半张脸明暗有致表情总是若有若无的,阴晴不定象是有什么心事。这画面在我心中似乎产生了一丝的感触,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究竟是什么呢?
蓝裤子开口说话了,是侧过头看着我说的,“怎么不钓了?”我无奈的看着他,摇摇头低身蹲下,往他旁边又凑了凑,回答:“没口,歇会儿。”说完我就后悔了,明明人家这有口,自己钓不上来,这不是直接承认自己手艺太潮吗,象我们这个输人不输嘴的社团,嘴上是永不言败的啊。我的注意力转到他手里捏的一块手食上,黑黢黢的一块,无从分辨何等成分,肯定的是,这饵我从没见过有卖的。并且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专业人士说话无须争辩。
我掏出一支香烟递了上去,礼下于人 必有所图,我的目的当然是食饵了。蓝裤子伸手一挡“自己来,不会,不会”。有礼有力有节。我收回香烟自己点上讪讪搭话:“还是第一尾鱼大,跑了可惜,是不是竿子太硬啊?”蓝裤子哼了一声并没有搭话,不置可否,伸手提竿,拎着铅坠给我看。居然是单根子线,再往下看钩,钩已经变形了,看来那鱼真是不小,这么硬的竿子生拉硬拽,钩子都要拉直了。蓝裤子回身上食抛竿,标立的刹那我回过神来,大惊失色。
我跟另外800多社员说起这事情的时候,大家一致批评我反应太慢,事后行为太过夸张,我也是相顾失言,那时那景有着太多的不解,回过神来已属不易,谈何反应啊。想我负一尾江湖驰骋纵横天下神功护体啸剑在手,鱼挡杀鱼,虾挡杀虾头尾椒盐中段刺身,什么大阵仗没有见过,但当时确实让我花容失色,冷汗涔涔。以至于我从蹲姿直接转为站姿,体态稍微轻盈一点都得蹦起来,所谓吓一大跳。
既然第一尾大鱼已经将钩拉直,那他后来的几尾鱼又是怎么钩上来的?难不成用了什么妖法?或者真的是鱼神附体?而此人继续垂钓,显然对钩的弯直毫不在意,情景非常,异人耳!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顺势提了提裤子,继而复蹲。蓝裤子明显在笑,嘴角的皱纹都加深了,只是双眼依旧神行远眺,衣着朴素的他越发神秘简直超越了我的想象,我决定一探究竟,继续聊天。
时近中午,湖烟散尽,天空明朗了许多,远处传来烤羊肉串的味道,周围有人开啤酒吃盒饭,蓝莲花传来阵阵靡靡之音。-----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断断续续若即若离。
一只香烟抽完,我的第一句话平平淡淡,“您肯定是老来西海钓鱼吧?”蓝裤子点点头回答道:“我们家住边上,没事就溜达一趟,天气不闷就钓会儿。”我没盐没醋的接:“今天撒了800斤,我看其他人都没怎么出鱼啊。”蓝裤子应:“你刚才钓了几条?”我老实回答:“6条鲫鱼,鲤鱼一条没有,鱼食不行。”不过话说得很亏心,我对自己配的鱼食已经非常满意了,这么说无非是七拐八拐探到他手中食饵的秘密。当然还想知道的更多。蓝裤子这回没有搭话,他远处的标颤动了一下,继而没入水中,我不禁轻声喊出:“有了”
蓝裤子并没有提竿,甚至没有任何的动作。标在水下只停留了1秒,又浮出了水面,蓝裤子这才慢提收竿,空钩出水,无鱼。这要是搁刚才,我肯定会认为他提竿不及时,丢口了。现在我可不敢这么说,想想钩子的状况,我相信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嘴,事实摆在眼前,你只剩下怀疑自己的判断。蓝裤子这回没有撮饵上食,把竿搭在岸边,腾出手掐了拇指大的一块食饵递给我说:“试试”。我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到手了,欣喜若狂的同时嘴里暗骂:“这么少?!这抛两竿子就没啊。”不过蓝裤子给我食多少让人有些出乎意料,象我这么专业的选手这就等于直接把秘方给我了啊,虽然是一小块,揣摩出主要成分以及辅料配比,完全不成问题。这让我有些怀疑蓝裤子这么放心的给我,也不是为了让我钓鱼,而是在试探我的成色。
我把食饵放在鼻子下,仔细分辨着,鱼食小团黑色,手感细腻,黏度适中,味道清香。这有点象……山楂丸啊。我脑子里只蹦出这么个药名,就再也想不出其他了,只好发问:“您这是什么啊??”蓝裤子脸色突然一变。双眼闪出狡猾的光芒,裂开大嘴笑,露出齐斩斩的两排黄板牙,,频频点头,头上仰的时候可以看见两个鼻孔黑团锦蔟毛发丛生。
我是没有吃中午饭呢,否则当场就得喷喽。这副尊容形象活脱一个三流小混混,西海这里出现个胡同串子一点都不稀奇,稀奇的是挺大岁数了怎么还串呢?这太影响我心情了。我低头假装闻鱼食,喉头紧紧一卡,抑制了上翻的胃酸。蓝裤子再跟我说话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我没有礼貌性的和他对视,但他的话我却听的一清二楚。
“你看过《红楼梦》吗?”蓝裤子的话就象下了一瓢酸雨,我这么厚的脸皮着实感到强力一麻,太夸张了吧,这是西海啊,这是市井小民普乐的公共所在啊。跟我说这个,我高中都没毕业那。恶心人也要有限度,混混出门不带形象顾问,廉耻也不带吗?
我迅速摇头,目光有些涣散。不是说我有涵养,我是怕一拳过去粘一手鼻毛回来,那是心疼自己哟。
见我摇头,蓝裤子又说:“你去买一本回来,里面有个冷香丸的方子,就是这个。”言辞凿凿,令人不容置疑。
蓝裤子在拿我开涮,我又不便发作,只得顺嘴答音:“冷香丸……?那我回去找找。”说罢起身转回自己的钓位。坐好后我把小块所谓的冷香丸摁在自己的鱼食上,擦干净手,拿出手机给大趴虎拨通电话。等电话里男女的一阵嬉笑结束之后,我向大趴虎小声讲了一下现场情况,听完我的话,大趴虎沉默了足足5分钟,不知道是在穿裤子还是在思考问题,也可能是同时进行,总之电话跟掉线了一样。之后大趴虎逐条给我解释说:“你遇到的这个人,确实有这一说,我听说过有一种人钓鱼是不看标的,并不是真的不看,是不用眼睛看,他们管这种情况叫意念观标,静动无形,大音希声。你说的钩子嘛我觉的肯定是你眼睛看花了。至于冷香丸,我这就给你上网查查……。”又等了一会,大趴虎接着说:“查到了,有一个叫澄心的网友回复,我给你念念吧。”
听完大趴虎絮絮叨叨,我彻底迷惑了。意念观标?勉强能理解,存疑吧,钩子嘛,一会儿蓝裤子再上鱼的时候我仔细看看,豁出去咱贴身看,迷团也会揭开,这个冷香丸胡说八道的成分太大,老曹杜撰的东西难道是真的吗?
我脑子里一塌糊涂,歪头斜眼上下打量旁边这个神秘的钓友。蓝裤子屁股下垫着两块砖正身而坐,长竿在手悠然自得。衣服有缝身后有影。
日已过午,周围的游人渐渐稀少,场面一度安静。我也不觉得饿,脚下来了一只猫,身形肥壮,通体白毛,只是毛色很脏,大把的猫毛打缕粘在身上,不时东闻西嗅打滚找角度晒太阳,偶尔也会停下来和我对视。时光流逝,柳条飘摇,还有这么个想破脑袋的蓝裤子,呵呵,西海真是个钓鱼的绝佳所在。
蓝裤子一直没有上鱼,几次标儿沉浮他都没有反应,只是等标不再动了就提竿,确定没鱼就继续撮饵上食投湖入水,动作缓慢无风。难不成是有意防我窥得天机?我无意再看,伸手抓饵准备一试,手入食盆,指尖冰凉一片。
我的手没抓到鱼食,食盆里只有一汪黑水,似乎原来的一疙瘩全化了。黑水挂在手指上滴滴下落,腥臭扑鼻。‘啊’我一声惊呼再次起身而立,毛孔贲张。
“你是不是把冷香丸跟你的鱼食放在一起了?”蓝裤子的话好象从远处飘过来,声声入耳,头皮发炸。我没工夫搭理,迅速把手插到水盆里清洗,还好,洗得掉。弄干净手,我怒火中烧转身向蓝裤子问话:“您这鱼食什么玩意?太脏了吧?”蓝裤子一脸的无奈回答说:“冷香丸混入脏东西会发生反应的,我是让你试试,谁知道……”不等他说完我马上接口“您这里头添加什么化学成份了?脏东西?我这食饵里都是纯粮食配方,煮煮人都能吃,加点桂花就是一碗上好的八宝粥。您钓鱼太不环保了!”憋了半天我不吐不快,说话就比较生硬。
其实我最恨这种人,为了抢鱼赚便宜,食饵里什么都加,红虫,线虫,大蛆,灌浆和饵,大把大把的扔窝子,烟头,铅皮,钓钩随处乱抛,如果钓场不是活水,很快,塘底酱层发臭,鱼吃食能呛的离底,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鱼类,浑身寄生虫,红点斑斑,体内含铅量高,社员俗称病态鱼。最终被不法收鱼人卖给小饭馆流向社会,可恶啊!西海是城中水域,到今天这种状态十分不容易,是多方相互合作的结果,钓鱼人不积极参与保护,这不多见的净土又能维持多长时间呢?
蓝裤子直犯楞。顿了一会低声自语道:“我还真没加桂花。”
“那您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你给讲讲?”看着我手指甲里一圈黑色残留物,我团身而上,誓要追根问底。蓝裤子嘴角牵动干笑,抬手示意我坐下来,低沉声音说:“你是叫负一尾吧?”“啊?我是叫负一尾您是怎么知道的?”我微感诧异,眼睛不自觉看着蓝裤子牙缝里的韭菜渣,厌恶的和他对话。蓝裤子放下手中钓竿,接着说:“想当初,一尾桃花鲤惊现坤润,江湖中谁人不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说得我颇沾沾自喜,遥想那日春风化雨,粉了一树桃花,名声远传社外,着实令人得意。蓝裤子不等我回神,接着说:“刚才看你钓鱼,一招一式颇有心得,你是专攻竞技钓的吧?”“竞技钓不敢说,只是喜欢钓鱼罢了。”我心中愤懑渐渐平息,望着眼前这个邋遢汉子,心中好奇又泛滥起来。
“你刚才说我不环保,有些冤枉我,你去打桶清水来,我给你试试。”说毕蓝裤子指桶。我从湖中汲了半桶水放至脚下。蓝裤子掐了一块扔了进去,黑色的饵块翻滚沉入桶底,不时有残渣剥离,散落在周围,很快食饵膨胀,弥散,雾化,显示主辅料配比状态优良。奇怪的是桶中的水并未变黑,水体混而不浊。大约过了一分钟,饵块居然一点一点在消失,竟似在水中融化了一般。只得片刻,桶中杂质皆无,清光见底,除了飘出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眼前的景象看得我是呆呆若木鸡当下不禁喃喃自语:“您这不是钓鱼,您这是变魔术呢。不对啊,那刚才怎么会弄了我一手黑啊?”"哈哈,是你的问题,不是我不环保吧!”蓝裤子见我惊诧有些得意,眉眼放开,转头甩竿口中继续说:“你这就是,梦里悬金佩玉,事事逼真,睡去虽真觉后假。闲中演偈谈元,言言酷似,说来虽是用时非。”我牙根一酸,心中暗骂:“咱是钓鱼来了,别拽文言行不?您说什么我真听不懂啊。”至今记录这句话我都不知道字句是否对的上,仅凭回忆。我耐下性子对他说:“那是我做错了,能不能说说您这饵料到底是什么?”
蓝裤子瞬间收起笑容,很不耐烦紧紧盯住我一字一顿说道:“冷 香 丸。”
秋日,午后的西海吹起了凉风,空气湿润,丝绦悬垂柳叶摇摆,阳光透过枝条斑驳在脸上一明一暗,物我两忘,。岸边打牌的人还没有散去,地上摆着几个空啤酒瓶子,有男有女,有路人也有旁边的住户,他们不停的聊天嬉笑,似乎西海有着无尽的生活话题,而其他手里举竿的人都在专心致志钓鱼,只有我,这个自以为的钓鱼高手,站在这里迎风发呆。
蓝裤子的话不用他强调,我也听得十分清楚。不错,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就是那样,就好象当年中国人想在田径项目里拿个名次,许多人都是当个笑话来讲,直到刘翔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你除了目瞪口呆就剩下心驰神往了。
要说我在钓鱼界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大大小小参加过不少钓鱼比赛,取过名次拿过奖金,竞技钓时速过百尾,保持野钓擒鲤记录,普通人等我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就算当年初三社环球大赛也不过仅仅输给第二名一尾小鲫鱼,最终落下负一尾这么个探花美名。为了调食配饵,我暗访名家遍尝百草,无数次的试验无数次的摸索以及无数次的煞费苦心,才换来西海这看似不经意的优雅出手,孰料想这份优越还未等膨胀,就碰上了这么个蓝裤子,还有那梦幻般的什么冷香丸。叫我怎能安心无睹?花有花痴,书有书痴,我就算个鱼痴吧,这么诡异的钓鱼手段今天让我见识了,我又岂能容他擦肩而过?
我平生第一次在这么适合钓鱼的时间里下了决定,收拾家伙不钓了。擦竿,刷盆,打包,清理环境,把护里的鲫鱼放生。忙完,东西放在一边,拿起钓凳,径直走到蓝裤子身边坐下,清晰缓慢的说:“看您钓会儿。”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此时的心情,当然也有不少人事后追问我蓝裤子的一切,而我都不能用准确的言语来表达。这大概跟我不常读书有关。不过我仍然相信,如果你在现场你是绝对不会愿意和蓝裤子挨得这么近的。
蓝裤子转过头来看了我好一会儿,微微点头似笑非笑,见我坐在身旁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介意,一副黝黑面皮凹凸起伏,毛孔粗大,眼角有屎,牙里有菜。那冷香丸就算是真的也不象是用来钓鱼的,我宁愿相信那是为了掩盖他身上的汗酸味道。
人是功利的,掉进粪坑里的钱我不是不愿意拣,只是嫌它不够多而已。如果不是他身上紧紧裹了一层神秘,我真是难以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事已至此,你等待他继续表演好了。
远处,水中标体横移浮浮沉沉,肯定是有鱼在争抢吸食,我静观目数的变化,分析着应该是哪口该换食哪口提,甚至于想象着那是什么样的鱼种,心情随之飘摇起伏。蓝裤子一只白手握竿不动,对标的各种信号视而不见,简直不是在钓鱼,是呆坐。
我已经放下心来,倒要看看究竟。如此憋了十几分钟,蓝裤子终于说话了:“你……,钓鱼多长时间了?”我老实回答:“大概有10几年了吧。”蓝裤子说:“你每次都把鱼放回去吗?”我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回忆了一下说:“也不是,小时侯周围都是自然水域,钓鱼很容易,水污染也不象现在这么严重,那时候,钓一条小鲫鱼都很兴奋,直接拎回家向大人显示,大人一般都会表扬几句,晚上就下锅做菜了,后来去养鱼塘高钓,钓一次花不少钱,也往家拿,收拾不过来就挨家挨户送,再后来送都没人要了,开电梯的看见你去钓鱼直躲你。”说到这里我笑了一下想到那会儿疯狂高钓的场景不禁摇摇头接着说:“后来就不怎么要鱼了,和几个朋友掐鱼比赛,再也没有往家拿过。”蓝裤子说:“你刚才钓的鱼皮毛都不错啊,也不要吗?”我说:“我对钓上来的鱼早就没有兴趣了,我觉得钓鱼就是看标的霎那,几目钓几目提,中鱼间的手感,享受过程,至于结果不那么重要。”蓝裤子说:“哦,是这样,那你们比赛不是看数量结果吗?”我被蓝裤子的诘问噎了一下沉吟半晌犹豫说到:“不是一回事吧。”蓝裤子显然不想争论绕开话题说:“以后在西海钓鱼别放了,给我吧。”这个奇怪的人如今说什么我都能忍受,还以为是什么高手,不会是贩鱼的吧?转念一想不对啊,他比我能钓啊?我看着他说:“行啊,只要我在西海老能见到您就行。”蓝裤子嘴角上仰煞有介事的说道:“还真是,那要看缘分了”。说着蓝裤子手腕一紧抬竿收线,捏着铅坠准备上食。我伸长脖子眼光绕过他的手,看他的指头。
没有看花,钩子果然是直的。当然我所说的直并不是真正的笔直似针,只是那个弯度在我来看是绝不可能钓得上鱼而已。我殷勤的说:“您这钩子不行了,这么大的我那里还有一副,我给您拿过来吧。”蓝裤子说道:“不用了。”直白拒绝,没有余地。我不放弃继续说:“您可半天没上鱼了,食饵这么好,您前头鱼都扎堆了,换个钩子肯定有,我的钩子没倒刺不伤鱼,要不咱,试试?”蓝裤子见我纠缠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回眼光转下欣赏着自己的一双白手,沉默一会问:“为什么要上鱼呢?”我反问:“那您举个竿到西海干什么来了?”蓝裤子说:“知道能钓的上来就可以啦。你刚才不是也把鱼放回去了吗?”“不一样,不一样……”说完话我想了一下,隐隐觉得又好象没什么不一样。 一时怔住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见我不说话蓝裤子眯起双眼带点挑衅的看着我说:“难道你在跟我掐鱼吗?”见蓝裤子说破了我刚才的心事,我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客气,伪装说:“没有,没有……,您这钓鱼这么厉害,我哪里追的上啊。” 蓝裤子表情怀疑,很中肯的说:“其实我不会钓鱼。”写到这里,社员们啊,我心理暗骂一句:装孙子,不算过分吧! 蓝裤子表白:“尤其看不懂你们那种竞技钓,学不会!”他边说边摇头,仿佛不是在说自己不行而是很有些看不起的意味。我敷衍:“不难学,只要你喜欢钓鱼就行。”
聊天被打断了,身后刚才还在兴致勃勃嬉笑的男女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声音
越来越大,我们都寻声看去,我猜想也许是因为酒后失言话赶话开不起玩笑的人先红了脸,而声音颇大的好象就是刚才给蓝裤子送竿的那个人,漫骂中斗争渐渐升级,两个人接着推搡起来,其他饮食男女又相拥而上将二人拉扯开来,场面几度混乱,见有人拦着,吵架的两人兴致有增无减,掰开又合上反复几次。我以为既然是蓝裤子认识他怎么也会上去搭把手,谁知蓝裤子跟我一样瞪个双眼嘴唇微张,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乱作一团的场面吸引了西海大部分人的注意,为了看打架,居然有人从远处
小跑过来,摇头晃脑仔细搜寻观察,也有挺立周围相互小声议论顺便指点江山的。总之
开心的人占了大多数。终于刚才给蓝裤子送竿的那个人被推走了,虽然还是不依不饶
的高声叫骂但隔得远多少有些气血不足阴阳两亏,被大家摁在原地的那位也知趣的不再挣蹦,酱个脸和周围的人解释。群众们不肯散去,眼光都停留在剩余主角身上,我们俩跟大家一样,都企图从只言片语中分辨是非。结果是听了整套车轱辘话一头雾水。架没打起来,失望情绪弥漫,群众失去热情。原来的几个男女或站或坐岔开话题居然继续聊天。
蓝裤子率先回头低低的说了一句:“本性!”我没听清楚问道:“什么?”蓝裤子幽幽说道:“就是人对活物猎杀的本能,不允许狩猎了就捕鱼。人跟人相互斗争,不如和鱼斗来的更简单,说白了就是满足人心的残杀本性!嘿嘿,钓鱼?多少年都变不了啊。”我不明白为什么蓝裤子突然感慨起来,没有接话,听他继续说:“其实我看竞技钓就是这点不好,你的眼睛从不离标,你还看的见对岸的景色吗!根本就忘记了你为什么来钓鱼!”蓝裤子的话让我不由得心头一震。对岸?我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是啊……,这么多年来,我事事铢缁必较只是专注于事业的沉浮,又怎么会看见更远的地方?平日愁烦锁身,又怎么会感悟这喧哗的立交桥背后这一方的秋池荡漾?我自认为上鱼不断,技艺高超,又怎么会想到这样却离我钓鱼真正的目的愈行愈远。这些都是我真实的本性吗?
“说的好啊。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您这冷香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我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切中主题。蓝裤子没有回避的意思说道:“没错,钓鱼嘛,不上鱼怎么行,你刚才上鱼也是因为你自己调配的食饵精良,看来效果不错,但是和我的冷香丸比起来还差得远哩,想比一下吗?”我知道蓝裤子说的是真的,因为我鱼饵调配得当,自然减少了我对钓具的依赖,而他的钓具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一堆垃圾,如果不是对自己食饵诱鱼能力有着强烈的自信,是绝不敢出来钓鱼的。虽然如此我还是说:“据我所知,冷香丸是不太可能做出来的,我猜想应该是因为您从小居住在西海,对这里的钓况和水质变化比较熟悉,因而找到了用饵的规律吧。”蓝裤子叹气说道:“原来你还是不信。这样吧,你拿一副钩子过来。”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顺从的把包拖过来,找出一副子线大钩递给他,“再要一副主线。”蓝裤子命令,我依言又找。我这副大钩是原来从海钓线组上拆下来的,而我包里的所有主线跟它都没有合理的搭配,就是说全部主线均细过子线。不得已,找出一条稍微粗一些的递给他说:“行吗?”蓝裤子没有说话,接过去麻利的将主线和子线绑扎起来,我想帮他把另一头栓在他的竿尖,他却伸手一拦起身说:“跟我来。”我旋即起身跟随蓝裤子向身后走去,蓝裤子一边走一边把主线一端绕在手上,下端只留下了大约一米的长度,随着他的步伐在腿间摇晃,我真怕那大钩子绞进大腿。蓝裤子不时的低头寻找,终于在离岸不远的胡同里停下,指着地上一个雨箅子对我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点点头,心里说当然知道,这附近的雨水系统基本上都是坡向西海的,这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有什么稀奇?蓝裤子把钓线提起,掏出冷香丸单手撮饵,黑色的冷香丸在钩子上被迅速揉制成两个小球。揉好后他竟然把钓线从雨箅子间垂了下去。就算见多识广的我看到此景象也不由得万分疑惑,难道他要在这里钓鱼吗?就算这条雨水管是通向西海,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要知道这地下管道纵横交错不说,几天不下雨,管子里有没有水都不知道啊。我的心砰砰直跳。而蓝裤子一板一眼却做得十分认真。
错觉!天空阴暗,胡同里一个人都没有,远处尽头时而有汽车呼啸驶过,声音撞在两侧墙壁上折射进来,只一瞬又安静下去。我呆呆的看着蓝裤子,气动不喘。而他长身而立手里拽着钓线,低头端肩双眼紧盯脚下方型雨箅子,表情严肃,稳重如山,如临大敌。如此静默了大约十几分钟,由远及近我忽然感觉到脚下顺着西海方向传来几声膨膨的跳动,在这静谧的胡同里尤其显的真实不容置疑。蓝裤子的手有些微微的抖动,嘴里一张一翕似乎在咀嚼着什么。随着零落跳动的临近,我的心跳动得也越来越快,四肢冰凉,手心里全是汗水,血液被心脏几乎全部泵上了脑部,耳朵里清晰的一鼓一鼓,眼睛随着那根钓线左右摇摆,以至于我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突然脚底的声音停了下来,刹那的安静更显得这条胡同阒无人迹诡谲异常。蓝裤子的手随之不动,须臾身形一展大喝一声:“有了!”声似炸雷,沛不可当!
真应了那句话,迅雷不及掩耳,并非不想掩耳,真是根本不给你掩耳的机会。蓝裤子手腕上扬,我眼前白光突现,一尾白条凌空而起,蓝白交应,历历在目!
空旷!胡同里有风,卷起墙角间的碎纸。白猫依墙踽踽,左右逡巡,踮脚向地上的白条无声行去,白条未僵,尾鳍弹地,震颤翻滚。
和以往的惊奇不同,这次我没有丝毫的动作,整个身体被一种怪异的感觉紧紧攫住,四肢僵直,无法挣脱,象被梦境魇住了一般。全然忘记了感官,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蓝裤子吟吟带笑走到我眼前,我才昏懵初开,如梦方醒。“看见了吗?,这就是差别”。蓝裤子不等我完全清醒,空钩上饵,递了过来向我说:“要不你再试试?”
我病了,我他吗的生病了,肯定是生病了。我不想试,一点都不想试,我已经厌倦了,钓鱼对我来说是一件很乏味、很痛苦、很恶心的事。我没有,没有钓过鱼,我绝没有这么无耻的爱好,你蓝裤子也不要跟我说话,我不认识你,我来西海干什么?我这是在哪儿?我的胃突然酸痛起来,饥饿困倦全部袭来,这个肮脏的蓝裤子此刻伸手站在我对面,便愈发引起了我的憎恨,他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钓者,我是地上垂死挣扎的白条。
我接过钓组,尊敬地向钓者说道:“不试了,我想回家,我想我妈了。”说罢不顾回答转头向西海走去,蓝裤子在背后大叫:“哎!别走啊,再聊会儿啊。”想必是快步追了上来与我并排而行,嘴里不停:“天色尚早,干嘛不钓了?你鱼票刚买完,接着玩呗。”我边走边说:“真的不钓了。”蓝裤子又语出惊人:“那你把鱼票给我吧。”我已经站在岸边心怀愤怒,眼睛看着蓝裤子说道:“您还要鱼票干什么?您还让我下次钓的鱼都给您?您别再逗我了行不行?我不钓了,以后也不钓了。好,好,这样吧,连鱼票带鱼包我都给您了,这钓凳不算好,比砖头强,您也拿走,我空手回家就轻松了。”蓝裤子哈哈大笑说道:“别 别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也不会钓鱼,这包你给我也没有用。”说罢把钓凳放好拉着我坐下,我碍于他的热情,只得将就,眼望秋水,愤而发问:“您还不会钓鱼?”蓝裤子也在砖头上坐好,掏出黑色的食饵说:“能上鱼,多亏了它,想必你是知道的,这丸意,真是不好做啊。”蓝裤子一脸愁苦晃晃脑袋接着说:“钓鱼是苦差使,呆了这么多年我真不愿意再钓了。”“您不是还让我看对岸呢吗?我刚悟出点道道,您怎么又这么说了?”我反问。“是啊,”蓝裤子突然深沉起来,自言自语道:“鱼见饵而不见其险,人见利而不见其害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秋风又起,手中的汗水还未褪去,衣裳尽湿冰凉贴身。蓝裤子把玩着那块黑色的食饵,默默又说:“不错,画影辨形,我也着了相啦……”。言毕抬手一抛,冷香丸空划一线,入水无声,湖面上圈起阵阵涟漪,一时间,风清水冷,无迹可寻。岸间二人各怀心事,呆坐无语。
日已西斜,云海东去。我终于看见对面的一个餐馆亮起了霓虹灯,于昏暗的西海添置了一丝亮力的光线。沉默了多时我又想起什么,转头问蓝裤子:“您老说您不会钓鱼,可我见您对钓鱼中的道理可是一套一套的,真正的高人不着于形,我怎么觉得您都快成鱼神了。”蓝裤子笑了笑说:“我哪里算得了鱼神呢,刚才打架的那个人你看见了吗?”我问:“是给您拿钓竿的那个人吗?”“对。就是他。”蓝裤子接着说:“我们都住在西海,他家有两间平房,没有别的爱好,只知道收养流浪猫,屋子都让猫占着,这附近几乎所有的流浪猫都去他家吃饭,他也没有正经的工作,有钱了就买猫粮,没钱就在西海偷点鱼,回去煮煮喂猫。”我脑子里想起那只脏白猫,虽脏但肢体肥硕想必是吃得不错。蓝裤子接着说:“他也钓鱼,只是连竿线都没有,只好拿个篮子吊鱼。”“吊鱼?”我一时无从想起,蓝裤子边在地上划那个吊字边加重语气说:“对,是吊鱼,晚上等收鱼票的人走了,他就拎个篮子出来,栓根绳子,自岸边垂下,篮身没水,他就在岸上拍手,掌音清碎,时快时慢,妙韵无穷,只消片刻,提篮收线,路灯照去,篮中已是白鳞一片,如此往复三次,提篮回家,篮子里漏出的水一直会延伸到他的家门口,说是吊鱼,真象是去湖里取鱼一般。”“那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怎么自己问得有些恬不知耻呢。“不知道。”蓝裤子摇了摇头说道:“我有时也过去找他,想看看究竟,不过我跟了他那么长时间,个中缘由还是琢磨不透,有时晚上看他提篮出门,青灯照影,夜阑人静,我也害怕,真怕他伸手一指,满塘的鱼立时翻白,从此
再也无鱼可钓,所以我每次去都带两条鱼,让他的猫吃饱,这样也许他就不会再出门了。”听到此时,我已是身如泥塑,思绪万千。心旷且神怡。
蓝裤子一拍大腿起身说道:“好了,不说了,我要出趟远门,冷香丸已失,我也不打算再呆在这里钓鱼了,你钓鱼不错以后给他送吧,很好找,晚上顺着水线就行。”说罢背身趿鞋离去。我收起神思仰头相望,问道:“还不知道您姓什么呢?”蓝裤子脚步缓停转头看我好一会儿终于说道:“我姓蓝”“是叫裤子吧!”我顺嘴接茬。蓝裤子哈哈大笑,不置可否,拖影西行,行至远处,传来阵阵歌声:“……红颜一春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声灌双耳余音不绝。
我脑中登时雪亮,终于明白心底里那一丝的感触,指着地上的那两块砖头,向早已模糊的背影高声大喊:“哥们儿,你板儿没带走啊。”
秋夜恨醒,长竿犹在,浮云苍狗,倏忽不现。
(全文完)
后记
看山是山 看水是水 看山不是山 看水不是水 看山依然是山 看水依然是水。人怕鬼神,谁知道神鬼也怕人呢?坐在坑边上怕不上鱼,鱼多了又怕缴不起钱,没口着急,有口嫌密,东西带多了怕累赘,东西带少了怕不够用,这罗圈帐没完。
钩子上的两粒饵我没有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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