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京钓传奇：阿鲫的故事

老天 · 发表于 2006-11-28 02:25:00

四月十八，夜，山村。   床上，一位老人。   床下，一位年轻人，垂头肃立一旁。  床边放一矮几，矮几上有一碟，碟中有一尾鲫鱼。  老人在吃鲫鱼。吃得很仔细。   “河里还有鱼？”老人说话了。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尾。”年轻人恭敬地答道。     “鱼没了，看来我大限已到。”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阿鲫，把我那几支老竿子都烧了。你也该走了。” “去哪里？” “去京城，永远不要回来。”   “可我除了钓鱼，什么都不会。”  “这已足够。京城若还能有野鱼被你钓到，那都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五月初七，晨，京城   阿鲫在街头。  阿鲫在一根柱子下两眼发呆。上面有张纸条：   　　　　　　         京城打鱼网招聘  男女斑竹n名：  要求：年轻英俊秀丽、业余时间充足、组织活动能力强、对京城大小水域熟悉、心狠手辣、无鱼不欢待遇：工作轻松，月薪与网站渔获挂钩 阿鲫并没有注意这个，他两眼死盯着纸条下面的一个括弧：（另招捕鱼人一名）。  五月初九，正午，京郊。 约定的地点在京城外一处小湖边，年前这里还是国之禁地，如今也开放任人游赏。只见湖中舟船穿梭，湖畔寥寥垂柳，周围有数不清的食肆酒楼与客栈，骏马香车川流不息，载来无数文人骚客红男绿女，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车水马龙。阿鲫见到的是个胖子，很老的胖子。阿鲫发现比自己先来的已经有几个人了，个个都带着各式网具、 鱼枪、电瓶，气度不凡。自己却身无一物，不由有些胆怯。 “京城只这里还有野鱼。你会捕什么鱼？”不知何时，已轮到了阿鲫，胖子一脸的不耐烦。 “我会钓鱼。”阿蛋觉得自己简直是条鱼，一条正准备上钩的笨鲤鱼。 “什么，钓鱼？你真的会钓鱼？”胖子一脸惊愕，湖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鲫身上。 “是啊，我只会钓鱼。”阿鲫越发紧张，声音越来越小。  “你等着，别走开，我去找个人。”胖子说完转身进了岸边的酒楼。阿鲫手脚无措站在树下，听着周围老鱼鹰指指点点。“这么年轻会钓鱼，多半是个骗子。” “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学着骗人。” “钓鱼是什么，怎么没听说过？”发问的是一个年轻的鱼鹰。“二十年前，京城最出名的京钓太保失踪后，就没有人钓鱼了。”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却是那来应聘的鱼鹰之一，此人张口说话，却见舌头少了一截，甚是吓人。“京钓太保？这名字有意思，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号？” “因为他不但鱼钓得好，而且为人还很保水护鱼。” “保水护鱼对于现在的鱼鹰来说，只能是一个神话，没有人能做到，也没有必要去做．．．．．．．．．当年，钓鱼的高手不少，可懂得保水秘籍的不多，除了京钓太保和京钓帮的那些高手。可惜二十年前京城几大水域开始任意捕鱼后他们便失踪了，没人知道太保在哪里，可能已经死了，唉！” 阿鲫简直想马上开溜，可一想到胖子的叮嘱，不由有点犹豫。阿鲫的头是越来越低，都快碰到地了。 正摇摇欲坠之间，忽听酒楼里一阵喧闹，冲出两个人：走在前面是一个高大威猛的老人，腰杆笔直，胡子很长，雪白雪白的不带一点杂色，一双眼睛向外鼓着，两眼神光暴现，不怒自威；紧随其后为一个胖老头，却是慈眉善目，全身上下圆不留丢的，一副眼镜半挂着，好象永远睡不醒。 高大老人冲到岸边，嘴里高叫着：“会钓鱼的人在哪里？会钓鱼的人在哪里？快出来让老夫见见。”阿鲫一见这阵势，早吓得缩到树后，不敢发出一声。“就是你么？”无论阿鲫躲在哪，最终都会被找到的。两个老头看着阿鲫，语气中透出一股失望，“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呢，原来是个毛孩子，就你会钓鱼？” 高大老人一把抓住阿鲫：“你要是敢骗我，看我不揪下你的脑袋!”胖老头轻轻拿掉高大老人的手，一脸的责备：“大哥，老大不小了，还这个样子，成什么话，看把这小孩子吓的。”转身对阿鲫道：“不要害怕，我这个哥哥只要一提起钓鱼就这德行，难怪他了，自从二十年前在即将开放的密藏湖边钓了最后一次鱼后，京城内就没有人钓鱼了，更见不到野鱼，险些馋死我俩。今天就看你露一手了，哈哈！”

peter · 发表于 2006-11-28 02:26:00

古龙版沙发

老天 · 发表于 2006-11-28 02:28:00

转瞬之间，水边已是布置妥当，密如窗纱的大网、寒光四射的锚钩、嗡嗡做响的电瓶电叉、地笼、探鱼器都排列得井然有序。 　　站在湖边，阿鲫已没有了紧张，二十年来他最熟悉的地方就是水。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在大都市中快被消磨干净的自信。　　 高大老人看着阿鲫，得意地说：“怎么样，条件还可以吧，你可以钓了。” 阿鲫扫了一眼各种摆设，抬了抬眼皮，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能钓。”“为什么？难道你本来就是吹牛？” “我有三不钓：无竿不钓；无漂不钓；无饵不钓。” 两个老头一听，相互对望一眼，脸上竟有喜色。耳语几句，那高大老者奔入酒楼，片刻便捧着一只锦匣大步而回。小心翼翼打开锦匣，阿鲫看到的是一支乌沉红润年代久远的钓竿。胖老头说话了：“此竿乃一竹三苇，百年前京城高手匠人“鱼竿祥”亲手打造，蛇皮生丝大漆缠裹，苇节用当年京城“乐印荪花园”出品之上品河苇千中选一精制，柔韧坚挺无鱼不擒；这漂则为当年父辈自台湾省千里携回之所谓软尾七目罗汉摘星漂，乃用蛮夷国孔雀翎羽高人手做，灵敏稳重兼而有之；再看这饵，本地土产鲜红蚯蚓，腥鲜并济．．．．．．．．” 话还没完，阿鲫冷冷道：“这不是本地蚯蚓，这是扶桑工程蚯蚓。” “啊，你手未碰过，凭什么说它是扶桑工程蚯蚓？” “本地土产蚯蚓和倭国工程蚯蚓的分别，从外观上就一目了然。中华土产蚯蚓体型小而鲜红，扶桑工程蚯蚓则鲜红中带有极淡的类似尸斑的灰黑纹理。最关键的一点是：真正的本地土蚯蚓只有腥鲜味道，而扶桑工程蚯蚓则有若有若无的化学合成氨基酸气味，永远也不可能被国鱼所爱。”阿鲫盯着蠕动的蚯蚓娓娓道来，脸上无比自信。“哈哈，果然是高手，只一眼就看破玄机。不错，这是扶桑国工程蚯蚓，这是我们兄弟想试试你，来人，换饵！”水边一阵骚动，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又传来：“只凭眼睛就能分辨出真伪蚯蚓，真乃高手也，要知道就是当年的白洋淀鹰王都无法分辨。”“是啊，我就没看出来，真是厉害！”又是那年轻人的声音。 　　“别说你了，北京城内大小鱼鹰少说三千多说一万，能凭肉眼分辨蚯蚓的人也已寥寥无几了，我看此人钓技定能不同凡响。”这瓮声瓮气说话的人，摸样虽然可怕，但说出话来却让人不自觉想听。“老大，你怎么对钓鱼这么熟悉啊？”年轻人怪叫道。 “呵呵，只是比你多长了几岁罢了。二十年前我锚了一次野鱼，却被那鱼将线拉断，锚钩回弹入口，落下这说话不清的病根，你说我能不熟悉吗？” “啊，这么厉害，说来听听！” “呵呵，有空再聊吧，你看他已经开始钓了。”水边随之鸦雀无言，只听见秋风掠过水面的瑟瑟声。    阿鲫从盆内拿起数尾蚯蚓，一尾一尾掷入一粗瓷大碗中；再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黄澄澄的玉米面窝头，缓缓掰碎放进碗里，一股清香随之四散。“他掰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香？”问话的还是那个年轻鱼鹰。“那是新鲜玉米磨碎蒸成的点心。”旁边一老者答道，“此味已多年不闻了啊！”只见阿鲫左手托起碗来，右手抄起一双象牙筷子，开始快速搅拌。阿鲫的动作越来越快，蚯蚓和窝头被打成红黄的浓浆，逐渐凝稠。刹那间谷麦腥香四溢，阿鲫掷掉牙筷，以二指入碗飞快搅拌，那香气竟似有着魔力，旁观诸人早忘记争竞，纷纷瞪视着这神奇的瓷碗和手指。天地间顿时无声。一直静谧的湖水此时却有了躁动，近岸的水面开始浮现出点点水泡，愈来愈密，愈来愈大，终于象开锅一般沸腾起来。阿鲫默默无语，只捏了两个饵团抛入湖水。刹那间只见浊浪滔滔，无数鱼脊翻滚上下。几个围观的年轻人把持不住，追随着鱼跃直扑水边，幸得周围有围绳保护，才阻住脚步，略为清醒。众人惊呼中，阿鲫抬目远望，喃喃自语中终于抄起鱼竿。三苇竿，蛇皮把，生丝线，精钢钩，摘星漂。“中鱼！”随着阿鲫丝线的抛出，那高大老人压抑不住激动高喊。　夕阳下，迎着黄昏的金色，阿鲫的丝线向水中缓缓飘落。一尾青红大鱼跃出，牢牢吞住钩饵落回水面，砰然作响．．．．．．．．．        京郊，八月十五，夜。湖边。两位老者坐于八仙桌前，睨视着一盆“红烧青鱼划水”，眼中竟有泪花闪动。 　“老二，你有多少年没吃过野鱼了？”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当年一尾清蒸金海大鲫，以为已成绝响，没想到二十年后还能尝到此味，只是物似人非啊。” 　“还是没有阿鲫的消息么？”　“没有，各路线报只知在深山中有当地草民见过一个年轻人步行寻水而钓，随钓随放之余捡拾垃圾换菜米为生，我怀疑就是他。”“这孩子．．．．．．．．．．真以为他一个人能保水护鱼么．．．．．．．？”“让他去吧．．．．．．．．．．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安心做个鱼鹰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28 2:52:19编辑过]

peter · 发表于 2006-11-28 02:34:00

阿鲫的手很苍白.这么苍白的手很干燥,如果不仔细看,不会发现他的手掌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块厚厚的老茧.江湖上没有人知道阿鲫的手握着鱼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人见过他钓鱼.因为人们只看到他护里的鱼,没人看的清楚鱼是怎么被钓上来的.阿鲫飞鲫,例无虚发.

老天 · 发表于 2006-11-28 02:42:00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以下是引用peter在2006-11-28 2:34:00的发言： 阿鲫的手很苍白.这么苍白的手很干燥,如果不仔细看,不会发现他的手掌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块厚厚的老茧.江湖上没有人知道阿鲫的手握着鱼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人见过他钓鱼.因为人们只看到他护里的鱼,没人看的清楚鱼是怎么被钓上来的.阿鲫飞鲫,例无虚发.</div>     正月初三      城北大湖      阿鲫孤独地坐在冰上，看着自己眼前鲜红的鱼标      他的眼神是冷的      他的人是冷的      他的竿是冷的      他的心也是冷的      NND........阿鲫被冻上了...........          [em01][em01][em01]

peter · 发表于 2006-11-28 02:58:00

对不起,对不起.好好的一篇,让我给搅和了.

风格 · 发表于 2006-11-28 06:31:00

“我有三不钓：无竿不钓；无漂不钓；无饵不钓。”

千喜岛 · 发表于 2006-11-28 07:33:00

好文章，精彩！还有续集吗？

pop123 · 发表于 2006-11-28 08:08:00

精彩！顶啦

疯钓小李 · 发表于 2006-11-28 08:27:00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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