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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首发原创] 江边聚钓 [打印本页]

作者: 江石    时间: 2009-4-27 19:07
标题: [首发原创] 江边聚钓
江边聚钓


    说起来,还是缘于去年的那次同学会,才促成我们三个中学时的钓伴再度相聚水边。屈指算来,我们整整四十年没在一起钓鱼了,三个曾经在江边结伴挥竿的毛头少年,悠忽间已是年过半百、两鬓斑白。

    这次聚钓是刘斌主张的,开始他张罗去水库玩几天,一切由他安排。无奈,张军和我的时间都不宽松,便把钓鱼地点选在了一桥之隔的松花江北岸。

    刘斌在处长的位置上坐了多年,逢闲就让处里的小车司机拉他去钓鱼池、水库。张军是热处理车间的技工班长,厂内厂外的活儿总是忙不完,已经有几年没摸鱼竿了。惟有我还时常在大江边挥竿遣兴。

    司机把我们送到地方后,刘斌让他即刻回江南,筹备中午的酒水饭菜,赶在饭时送过来。我说,别麻烦了,吃喝我都备了。刘斌想了一下,说:“也好,既然你准备了,中午就简单吃点,晚上我找个有音响的包房来个一醉方休!”随后叮嘱司机晚饭前来接我们。张军瞅瞅我,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三个人挨肩在水边摆下了阵势。正值谷雨时节,江边绽出新绿,阳光温和地洒在水面。大家端坐在各自的钓位上半天没有开口了,好像该说的都说过了,一时还找不到恰当的话题。不知是什么时候,刘斌立在水面的浮标少了一支,他看似漫不经心,提竿的动作却很老道。不想,提了一个空竿,他瞅瞅我和张军,欲言又止,做了一个无奈的样子。已变得寡言的张军,此刻眼里闪出一丝诡谲,怪怪地看着我俩,突然从嗓眼里冒出一句:“骗你俩都是儿子的!”这是刘斌当年中途跑鱼时贯用的口头禅,他后面要说的话我和张军再清楚不过了——又跑了一条大的!一句久违的少年诨语立时打破了彼此之间的拘谨和客套,大家毫无掩饰的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水中的鱼儿,平静的水面一连绽出几个大大小小的波圈。

    我率先开张了,上钩的鲫鱼白白净净,煞是喜人。刘斌颇有感叹地说:“还是松花江的鲫鱼漂亮,可惜现在江里太穷,不堪挥竿了!”刘斌的心思显然没在鱼获上,如果不是出于怀旧的心理需求,他是万万不会陪我们坐在这里的。张军放下鱼竿,走过来,面露喜色地说:“嗬,这条鲫鱼个头还不小,中午有鱼汤喝了!”他见我用的是单个红虫,晃了一下脑袋走了。时候不大,我又钓上来一条鲫鱼,张军抻着脖子直朝我这儿看。他可能使不好红虫,我走过去给他做样子,替他挂好红虫。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头次见到这玩意,这么个小东西往钩上挂真够费事的了。时候不大,他竟来一个“双飞”,顿时高兴得像一个大孩子,我仿佛又看到了少年时的张军。我特意挑出几条大点的红虫递给张军。他往钩上挂红虫时,手指显得异常的笨拙,红虫被捏出了血水,也没挂好。我这才注意,他的指甲又厚又瘪,手指肚裹着一层硬茧。我惊诧地从他的指尖摸到掌底,感觉都是一样的坚硬,简直就像挂了一层硬胶皮。这样的手掌,我平生还是首次见到!张军笑着说:“小意思,常年摆弄铁块子的手都这样。”

    我替他挂好红虫,回到钓位,心里沉沉的。我实在想不明白,人的一双手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刘斌又点燃一支烟,丝毫不为红虫带来的鱼获所动,继续用他的商品面饵。我再次去为张军挂红虫时,张军推开我说:“过把瘾就行了,吹笛子还雇一个摁眼的? 别麻烦了,我还是用曲蛇钓吧!”
中午吃饭时,三人围坐一处。喝的是65度衡水老白干,下酒的是我在家调制的几样小菜和熟食,当然还有一锅白水炖江鱼。鱼汤里有一条筷子长的鲶鱼,是张军用蚯蚓钓上来的,他当时兴奋得差点没让这条浑身溜滑的家伙逃回水里。刘斌在开饭前钓上来一条红尾巴稍小鲤鱼,有二两多重。他故意做出一副犯难地样子:“吃掉它吧,心里有点不安,放掉它吧,中午的鱼汤就少了我的一份功劳,这样的鱼汤就喝不出滋味……”我说:“这好办,我用一条鲫鱼换下你的鲤鱼,你的“负罪感”不就得到解脱了嘛!”他哈哈地笑了,小鲤鱼由我的手中回到了水里。

    喝酒时,刘斌不住地夸赞菜味纯正,鱼汤好喝,说许久没吃到这样原汁本味的东西了。

    几口老酒下肚,刘斌绘声绘色地讲起他这些年钓鱼的辉煌经历。他张开两手比画着说:“我在西泉眼水库用手竿钓上来一条这么长的鲤鱼,那鱼在深水中是真有劲儿,简直像头牛,那感觉太刺激了!等你俩有时间,和我去各处的水库转转,车和司机都是现成的,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看你俩的时间了。”

    我直言说:“其实,我和张军也未必就请不下假来,只是不想给你添更多的麻烦。咱自己开车还行,如果让你们单位的司机一陪就是好几天,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张军接过说:“说的没错!刘斌,不怕你生气,我看你那样使唤司机心里也挺不得劲儿的。从咱这儿走到公路用不了十分钟,上去就是汽车站,干嘛非得让司机再跑一趟?今天是休息日,人家司机不休息呀?不是我说你,你这位领导也真能折腾人!”

    刘斌笑了:“老张呀,你是不在这个圈子里,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做的,别说本人用车,就是家里老婆孩子用车,司机都得随叫随到,丝毫怠慢不得。说实话,我也就是出去钓鱼才破例用用车。再说,我能白使唤人吗?”

    张军有些忿忿:“现在一些当官的做得实在太过了,怎么享受怎么来,使唤司机就好像使唤跟班似的,还不知道别人心里怎么骂他们呢!”

    刘斌哈哈地笑起来:“这话又让你给说颠倒了!其实呀 ,司机为领导付出的越多,得到的实惠就越多,这叫各有所需。用句时髦的话讲,就是“双赢”。如果司机真遇上一位不使唤人的领导,那他可真就要骂娘喽!”

    我想,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说多了反伤了朋友之间的和气,于是转开话题,提起少年时的一些钓事。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都动了感情,纷纷说起了各自难忘的事情。当张军提起那次不同寻常的夜钓时,三人陷入了沉默。

    事情是这样的。1969年秋季,我和刘斌、张军在松花江北岸的一个江岔里蹲宿,这也是我们最后在一起钓鱼。那天夜里出奇的寒冷,底钩铃铛一直没有动静。我们衣着单薄,冻得直打哆嗦,开始生火取暖,白天准备的柴草不到午夜就烧光了。身后不远的野地里就有当地人割下后打好捆没运走的野蒿子,白天我们四下划拉柴草时就看到了,可谁也没动歪脑筋。但此刻不同了,周围一片漆黑,近处可以烧的东西几乎都让我们划拉净了,眼看取暖的篝火渐渐熄灭。张军终于按耐不住,只身闯入“禁区”,抱回第一捆野蒿。起初大家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后来随着火焰的升腾,温暖给身体带来的舒适,就顾不上这些了,开始轮流去抱野蒿,忘乎所以了。天亮时,岸边烧出好大的一堆灰烬,我们三个才顾及到后果,想早点离开这里,偏偏这时鱼开始咬钩了。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手持镰刀的七八岁男孩站在了我们身后。他先是看着我们三个,然后就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望着地上的灰烬。我们三个自知理亏,不敢去正视孩子的那双眼睛,装着若无其事地继续钓鱼。孩子站在灰烬旁,一直不肯走开,弄得我们心里直发毛。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大人的呼唤,这个孩子才不情愿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我们觉得要坏事,想走也来不及了,赶紧商量对策。兜里没钱,带的吃食也基本吃光了,如果农人要包赔,只好用我们钓到的鱼来抵偿了。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接着是大人的劝说:“好了,别哭了,烧就烧了吧,昨夜太冷,他们也是冻的……”我们当时听到这些,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张军眼睛微红,摇着头地说:“唉,咱们对不住那个男孩呀,直到现在,我也忘不了孩子委屈的哭声……我一想起他看我时的那种眼神,还有他握着镰刀的黑瘦小手,心里就不好受……一个七八岁孩子呀,哪怕咱当时能主动向孩子认个错也是好的呀!可咱谁都没这样做……”

    张军的话使我又一次陷入了深深地自责。

    刘斌似乎也受到了触动,他端起酒杯:“啥都不说了,这件事如果发生在现在,就没这么简单了。来,为那位农民大叔的善良、宽容干一杯!”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刘斌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键盘,那边很快就有人接听了。刘斌说:“我们几个想去别处转转,你就不用过来了。好了,我们打个车就回去了,就这样吧。”

    张军端起酒杯,激动得手有些抖:“这就对了!今晚的东我做了,我家附近有一个东北老菜馆,菜做得原汁原味,保证对你俩的口味!”

    三人的酒杯再度碰到了一处。

[ 本帖最后由 江石 于 2009-4-27 19:12 编辑 ]
作者: 官厅渔人    时间: 2009-4-27 19:35
:lol :lol 不错。等待继续:victory: :victory: :handshake
作者: 170030053759    时间: 2009-4-29 21:02
请问“曲蛇”是蚯蚓吗?
作者: 江石    时间: 2009-4-30 12:37
原帖由 170030053759 于 2009-4-29 21:02 发表
请问“曲蛇”是蚯蚓吗?

是的。在口语上,当地人习惯称蚯蚓为曲蛇。
作者: zhangzheng    时间: 2009-5-1 13:06
不错。等待继续  !:lol :lol
作者: 蚊子的乐章    时间: 2009-5-5 16:25
这篇记事像一杯陈年老酒,愈品愈有滋味。更难得的是,“处长”的人品终于回归了。
作者: 你好,大象    时间: 2009-5-10 12:39
故事写的很真实,感同深受。
领导是人,领导的司机也同样是人,只是社会分工不同而已……
作者: a5945    时间: 2009-9-9 21:03
还好,09年的文章。我还怕看不到您的文章了那。写的好,令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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